“还有下次吗?你已经耽误到了!昨儿这百子图就已经要挂起来的,你已经误了少爷的吉时,你如今又把百子图弄成这模样——我要你赔偿!”
“赔、赔偿?”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是。这块锦缎足足要二十两银子,再加上误了时辰的精神赔偿,你要赔偿我们少爷五十两银子!”二总管斜睨着她,打定了主意要逼死她。
看这个穷酸,要到哪里拿这么一大笔数目?
她不想照着少爷的圈套去跳也不行了!
五十两?
绣娘头晕了一晕,真想立刻昏死在当场。要赔偿五十两银子?她这条命恐怕还值不了五十两银子呢!
她疯狂地摇头,楚楚乞怜道:“二总管求求你,这么多的银子——我没法子还啊!真要这么多吗?或者——或者请容我每个月慢慢摊还给少爷——”
“你以为这儿是菜市场,还由得你讨价还价要给不给的?我告诉你,一天之内把五十两银子拿来还,要不然——是有另一个法子的。”
她倏然抬头,双眸绽放希望之光,“是什么?”
“嫁给大爷我。”龌龊自大尖酸相的二总管婬笑了起来,“只要你答应嫁给我,这五十两银子我帮你还,而且还会在少爷面前帮你说好话,说不定少爷一高兴,还把百子图的话儿交给你做呢!”
她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嫁——给你?”
“是。”二总管努力摆出认真严肃的表情,“我是鳏夫,我女人已经死了三年多了,你嫁给我是做正室,以你的身份来说也算高攀了。可是我不计较,因为你长得挺漂亮的,虽然左手有点破相,但是一手绣工也算顶尖,必定会是我的贤内助。再说嫁我很好哇,堂堂尚书府的二总管,以后吃穿不愁,你还能接济接济娘家——你考虑一下。”
绣娘绝望地摇头,声音颤抖了起来,“我,我不能——二总管,求求你让我慢慢儿还这笔钱好吗?我、我生生世世都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只是我绝不能嫁给你啊!”
她的心、她的爱统统都给了寒梅了,怎么可以带着空虚的身子去嫁给另外一个人?何况——寒梅虽然不爱她,可是她心里早已经将他当作生命中的惟一挚爱了,她怎么能再嫁给别人?
她宁愿看着他欢欢喜喜成亲,然后自己守着这美丽的、小小的回忆终老一后,她也不能把自己无瑕的身子给另外一个人啊!
这是一种玷污,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二总管神色冷酷起来,“那好,你就在今天天黑前把五十两银子送到我手上,否则你就准备吃官司坐牢去吧!”
“二总管!”
“百子图可是尚书府的一件大事啊!你要知道,我们家老爷是兵部尚书,如果他要认真追究起来的话,你们一家三口都逃不了干系,统统都得以大不敬罪名捉进牢里关到死!”他恫喝道。
不单是她,连娘和永庆都会有事?
绣娘紧紧掐着拳头,浑身发寒发冷——
“二总管,我今天一定会筹到五十两银子来还给你的!”她挪动着步子,脸色苍白地往后退,坚决地低语。
二总管自信满满地看着她,婬笑道:“我现在就去准备凤裳花烛,今日黄昏你要筹不到五十两,我们立刻成婚。”
她脸上闪过一丝警觉的色彩,“为什么这么急迫?你们是不是故意设下了什么陷阱?”
“无论有没有陷阱,你都逃不掉了。除非你想眼睁睁看着你娘和你弟弟陪着你入狱,否则你就是还来五十两银子,要不就是嫁给我。”二总管掩不住得意之情。
嘿嘿,少爷对他可真是照顾了,竟然设下这么好的计策,让他平白无故得到一个黄花大闺女做老婆。
谁教她偏偏招惹得罪了少爷呢?
***
绣娘踉跄奔出了戴家,她边喘气边咳嗽着,咳到胸口都快要撕裂开了一样!
她奔到一座小桥边,缓缓地、颓然地贴着石桥坐了下来。
“五十两银子——我到哪儿筹五十两银子?”她痛苦低吟。
这摆明了是个陷阱。她虽然还弄不清其中缘由,但她肯定这是个设好的圈套,否则戴家二总管不会信誓旦旦地说要备下凤裳花烛!
只是为什么呢?就因为她晚了一天交绣吗?可是戴家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她?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为什么呀!
但是此刻明摆着的事实就是——她需要那五十两银子。只要在黄昏前将五十两银子送到戴府,他们再想对付她也找不到借口了。
可是她到哪儿去筹五十两银子?他们就是看准了她绝对筹不出这样一笔大数目,所在存心欺负她的。
她痛楚地低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就可以这样糟蹋贫弱的人家?难道我靠自己的双手生活碍着谁了吗?”
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打击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好累、好疲倦——如果这是一场永远打不赢的战争,输掉的将是她的尊严、心灵和身体——那么他们就快要成功了。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抗争了。
难道她真的要沦落到出卖,嫁给那个坏心的二总管吗?如果是这样,她宁可嫁给寒梅妾——
她小脸迅速红了起来,随即又退白了。
他一定会认为她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的,那么在他心中,她永远就是那种低下卑鄙,只要用钱就能买入做姬妾的女子。
她不能这么做。
好,我走!以后别想我再求你一分一毫!
他当初说得何等决绝,她怎么能再去勉强他?这又算什么呢?
绣娘无依地坐在桥头,缓缓曲起了双腿。她深深将脸蛋埋在裙膝里,低低嗓泣起来。
“我该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走到绝境了吗?
什么天无绝人之路,什么一枝草一点露,什么只要凭借双手就可以闯出一片天来——
统统都是骗人的!
她已经走到绝路尽头了,前头不是虎就是狼,黑暗一片,她还有活路吗?
第十章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绣娘慢慢走到了傅府门前。
他在吗?或者不在?或者——正在陪宝华公主?
无论如何,他都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他愿意借给她五十两银子,她就算是一辈子卖身在傅府里做丫头做奴婢,她都愿意!
她好痛恨自己必须要这样来麻烦他——带着毫无尊严的灵魂,乞求他帮助。
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来,她恐怕就只有真的嫁给二总管了。
她不敢回家,因为害怕被娘亲看出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个鬼,娘一定会逼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非但没有拿到戴府原先允诺要给的绣工钱,还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大笔债务。
娘为她操心得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她老人家担心,否则她这个女儿就真是万死莫赎了。
绣娘迟疑地站在傅府门口,内心交战着究竟该不该举手敲门。没想到就在这时,大门呀的一声开启,她连忙躲到一旁的大树下。
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好多下人列队恭恭敬敬地送寒梅和宝华公主出来。
他们脸上欢喜崇敬的样子,好像宝华公主已经是他们的少夫人一样——而教绣娘更加黯然心碎的是,高大英俊的寒梅轻搂着宝华公主,不知对她低语了什么,惹来了宝华公主一阵银铃笑声。
她的心好痛好痛——
这一步几乎跨不出去;可是她想到可能会被波及的娘亲和弟弟,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走了出去。
幸好下人们都回府里去,就剩下寒梅和宝华在门前。他俩不约而同诧异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