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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棍侯爵 第43页

作者:罗莉塔·雀斯

说得好,他心想。成熟、聪明、理性。现在他只需要把手放在桌面,不让它颤抖。

“希望如此。”她说。“我确信你已经看出它的稀奇非凡。一般的斯特罗加诺夫派画作虽然精美,但这一幅比它们都更加感人,对不对?”

“感人。”他注视着画像。即便已经属于他,他还是感到不安,不愿沉迷其中或探究它引起的感觉。

她起身走过来,伸手按着他的肩膀。

“在它清洁修复后,我第一次看到时,立即深受感动,”她说。“那些感觉非常奇怪。但这种程度的艺术性,显然非我所能理解。你是鉴赏家,我只不过喜欢收集。有时我也不确定某些物品为何引起我的注意,即使我十分确定它们的价值。”

他困惑地瞥向她。“你要我解释它为什么如此稀奇非凡?”

“除去圣母罕见的眼睛颜色、大量使用黄金,以及做工考究以外。”她说。“这些都无法解释它如此令人感动的理由。”

“它令你感动是因为你多愁善感。”他勉强把视线转回圣像画。

他清清喉咙,以教师的耐性语气继续说:“我们习惯了典型的俄式噘嘴表情,但这幅截然不同。婴儿看来真的很不高兴,好像厌倦了摆姿势,或是肚子饿了,或是纯粹想引起注意。母亲没有传统的悲哀表情,她的眉头只微微皱着,也许有点心烦,因为婴儿在找麻烦。但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像在安慰或宽恕他。因为她知道他什么都不懂。天真的婴儿视一切为理所当然:她的微笑和安慰,她的耐性……和宽恕。他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更不可能知道如何感恩图报。因此他闹别扭、生闷气……享受着年幼无知的幸福。”

丹恩停下来,因为房间里突然变得太安静,身旁的女人太沉默。

“他们的姿势非常自然和富有人性。”他继续刻意维持不带感情的轻松语气。“我们忘了这对母子代表的是神圣的人物,反而把焦点放在艺术传统和华丽装饰内单纯的人性戏剧。如果圣母圣婴呈现出的只是神圣的样貌,这幅画就不会如此特别和耐人寻味。”

“我懂你的意思,”她轻声说。“画家捕捉到模特儿的个性、母亲对幼子的爱,以及这对母子之间当时的情绪。”

“就是这些唤起你的情感,”他说。“连我都觉得他们令人好奇,忍不住揣测他们的表情传达出什么情感——虽然他们早已作古,真相无关紧要。使人好奇并揣测的就是这位画家的才华,就像他跟看画的人开了个玩笑,对不对?”

从圣像画瞥向洁丝,他勉强自己发笑,好像这幅美得令人心碎的母爱画像只是一道有趣的艺术谜题。

她捏一下他的肩膀。“我就知道它有我这个外行人看不懂的深奥涵义。”她太过温柔地说。“你的知觉真的很敏锐,丹恩。”她随即走开,回到座位。

但还不够迅速。他发现了,在她加以掩饰前的刹那。他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如片刻前在她的语气中听到了:哀伤……怜悯。

愤怒在心中翻腾——他气的是自己,因为他不知怎地说了太多,而心思比他更为敏捷的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话,更糟的是,了解了他的感受。

但他不是无助的孩子,丹恩提醒自己。不管他无意中对妻子泄露了什么,他的性格都没有改变;他没有变,一点也没有。

他在洁丝身上找到一样好东西,仅此而已,他打算尽量利用。他当然会让她带给他快乐。但他宁愿被活活剥皮油炸,也不愿让妻子怜悯他。

第十五章

安卓在这时进来,男仆乔赛跟着端来侯爵的早餐和麦酒。安卓切牛排时,想为丈夫做这件事的洁丝只能坐在座位上假装吃着味同嚼蜡、又难以下咽的早餐。

擅长解读男人的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丈夫。即使昨夜,发现他自视不高并自认与爱情无缘时,她还是没有猜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只提醒自己,许多男人都不大了解自我。例如,博迪照镜子时,自以为看到一个有头脑的人。丹恩照镜子时却看不见自己的美。亏他还是个艺术鉴赏家,但话说回来,男人原本就是矛盾的动物。

至于爱情,想到可能爱上他从不曾令她兴奋。因此,洁丝能够理解为什么别的女人、甚至是无情的妓女,都觉得他太过棘手而退避三舍。

但她早该想到问题的症结来自更深的地方。她应该把所有的线索综合起来考虑:他敏锐的感性、他对女人的不信任、他在祖宅的紧张、他对母亲的怨恨、他父亲的严峻画像,以及他对洁丝的矛盾行为。

她早已知道他迫切需要她,需要她的付出。

他需要每个人都需要的东西:爱。

但他比许多人更需要,因为他显然从小就不曾得到半点爱。

……他视一切为理所当然:她的微笑和安慰,她的耐性和宽恕。

洁丝知道,不管有什么感觉,她都应该像他一样故作轻松地发笑。她不该谈到母亲及其挚爱的幼子。那样丹恩就不会抬头看她,她就不会看到他心中那个寂寞的小男孩。她就不会为那个孩子哀伤,丹恩就不会在她眼中看到哀伤。

现在他会认为她同情他——或更糟的,认为她故意引诱他泄露心中的秘密。

他很可能正在生她的气。

不要,她默默祈祷。如果他非生气不可就生气吧,但千万不要转身离开。

☆☆☆

丹恩没有离开。

然而,要不是洁丝早已习惯男人的不理性,他接下来几天的行为就会摧毁她想要建立一椿像样婚姻的所有希望。她就会认为他真的是恶魔,根本不曾身为小男孩——更不用说是伤心寂寞的小男孩——而是长大成人后才从撒旦的头颅里蹦出来,就像雅典娜从宙斯的脑袋里蹦出来一样。

但她很快就明白,丹恩是故意要使她相信,他是一个没心没肝的浪荡子,对她只有上的兴趣,只把她当成有趣的玩具。

到了星期五时,他们翻云覆雨的地点已经包括他的寝室窗座、画廊的凹室、音乐室的钢琴下、她的起居室门板上,甚至是他母亲的画像前。那还只是白天。

至少他在时始终热情。不管他理性冷静时如何伪装,他终究无法假装对她没有迫切的渴望,或是假装使她同样欲火中烧对他并不重要。

但其余的时间,他就变成众人眼中那个喜怒无常的丹恩。他可以一连几个小时和蔼可亲,甚至讨人喜爱,然后无缘无故地对她恶言相向、冷嘲热讽、以屈尊俯就的态度对待她,或故意以言语激怒她。

他所要传达的信息,换言之就是:洁丝可以渴望他,但不可以用喜爱或同情这类比较温和的感情侮辱他。简言之,她绝对不可以试图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那样实在不公平,因为他已经悄悄窃占了她的心。他甚至不需要下功夫。明知是自讨苦吃,她还是爱上了他。虽然爱情的来临比稍晚,但威力同样难挡。

但那并不表示她不想重重伤害他,丹恩是将人激怒的高手。到了星期五时,她认真考虑再赏他一颗子弹,但无法决定她最不需要他身上的哪个部分。

到了星期六时,她决定他的脑袋可能是最可有可无的。

他在凌晨叫她起来扑灭他的熊熊欲火。她全力灌救了两次,大火才被扑灭。他们因此睡过了头。

由于出发时间受到耽误,所以他们在摔角大赛开始几分钟后才抵达会场,没办法在人群里占到好位置。一切都是洁丝的错,丹恩抱怨,要不是她睡觉时臀部挤压到他的,他也不会欲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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