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出去好吗?今年一直很少降雨,我们出去看看。”她轻声说,然后一笑。
那个晚上两人开车在被雨水冲刷得似乎褪色的街上飞奔,张小弟不停地怂恿秦日臻超车,“哗”的一下溅起一地白花花的雨水,她就对他张大嘴巴笑。但无论她笑成什么样子,那双湿淋淋的眼睛他怎么都忘不了。前面车窗的雨水不断被刷掉,,而两边车窗上雨水毫无阻拦地冲下来,一条一条,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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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弟开始没完没了地弹着吉他。她发现似乎一切语言在此时都变得贫乏起来。,。
秦日臻一向没把音乐和噪音区分得十分明白,响在耳畔的挣锋声无疑使他的心情更糟糕。他走进工作间关上门,跌宕起伏的乐声不断地传进来。他忽然发怒,猛地拉开门,对抱着吉他像抱情人一样的张小弟吼道:“把声音弄小一点,很吵!”
再次坐在电脑前时,外面的吉他声明显地小了,她的忽然顺从让他感到内疚,他很后悔刚才的粗暴,他害怕她会哭。终究,他是在乎她的眼泪的。
秦日臻轻手轻脚走出来,张小弟不在客厅。他找到她时,她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低头看着吉他,像初学者,必须看着弦才不会弹错一般。她的一双手上两只戒指交相辉映,让人眼花纸乱。她那认真至极的样子很木油,同时令人心痛。一闪而过的疼痛使他双眉拧到一起,更有拧到一起的心。她抬起头,看见他皱眉的样子。
他走过去,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我们出去吃晚饭吧。”她还是那么瘦,肩肿骨很小,薄薄的像一片玩具。
她点点头,“我正饿得不行了!”手忙脚乱把吉他挂回去。秦日臻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到了他们常去的餐厅门口,张小弟跳下车,秦日臻忽然说:“鞋带散了。”她愣在那里由他蹲下去给她系鞋带。
菜端上来,秦日臻吃下第一口,发自肺腑地说:“还是外面的饭好吃啊。”刚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看看张小弟面无表情,赶紧又发自肺腑地说:“不过一辈子都吃同一个人做的饭,也是很幸福的事。”
张小弟尝试板起脸冷笑,可还是忍不住心花怒放,伸手模一把他的脸。
这顿饭和惯常一样有滋有味,不过张小弟总是停下进食去观察他,等他觉察到想跟她来个深情对视时,她又飞快地逃开目光,就像个暗恋他的小泵娘。他想真是怪啊,不会是突然更爱我了吧。
回去时前方路段发生车祸,一辆摩托车钻到一辆油罐车肚子底下,车毁人亡。油罐车爆炸起火,路被彻底堵死。
车堵了一整夜,秦日臻抱着张小弟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是在后面车子猛烈的喇叭声里惊醒的。道路已经疏通,前面车子开出去了老远.后面车子大声抗议。秦日臻没在车里找到张小弟,缓缓发动起来,一边小心绕开别的车,一边看她在不在这附近。
他咳嗽了两声,感觉胸口很凉,伸手一模,羊毛衫上居然一大片懦湿!
☆☆☆
“四月的空气里花香的气味渐渐浓郁,我们房东家的院子密集的结香花树上,棉白色的花朵散发出强烈的脂粉香气,浓重而甜腻。闻多了这种气味,我会头晕,所以才趁着刚起床空气清新、头脑清醒的时候一大早就给你写信。
“我还是来说结香这种植物吧。我不想这么快讲这次写信的真正目的,我也不想让信很快就结束了,我怕最后一个字写完时一切都断开的感觉。结香是一种柔韧的植物,它接受一切的折磨,并把它消蚀掉。当它的枝条刚刚长出来的时候,你可以轻易地把它绕起来打一个结,以后这枝条就会如此扭曲着生长,直到最后变得紧且硬,枝头上开出旧棉布那样微微泛黄的花朵,那个结就已经和树枝合为一体,变成它的一部分了。
“我很想做结香,学会它对恶的忍受,对恶的超越。拥有这种可怕的意志力,我不知是不是就会远离痛苦,可我还是向往,人总是向往着他不可能得到的事物。
“你还记不记得Melanie临走时的话,她的放弃是一种明智的决定。我们也如她所说,没有相依相守的基础。以前我不明白我们之间总有什么东西隔着,那像一层磨砂玻璃,我们互相看,看不清彼此,我们再看自己,同样看不清。其实那层磨砂玻璃就是理解,你永远不会懂我,所以你才会斥责我报复社会,你才会无法忍受我的琴声。我们不适合做情人,也许做朋友,普通朋友更合适。或者还可以干脆一点,从此一刀两断,不再有任何恩怨纠结。你认为哪一种好,后一种对不对?我遵重你的选择,请你打我的手机。第一声,是你告诉我你很好,第二声,是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接下去如果响一声,表示做朋友,响两声,表示成路人。都看你的兴起。下午6点我等你电话……
张小弟把封了钻戒和信的小盒子交给计程车司机,请他帮忙送到秦日臻办公室里。司机接过小费时说:“这个先生真有福气,这么漂亮的小姐送礼物,还不肯露面,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人要是顺了气呀,吃根面条都能直接吞到儿!”
张小弟笑了,“人生是平衡的,好运气里一定有坏运气。”_
整个下午张小弟都戴着一顶黑色网球帽权一副湖水蓝太阳眼镜坐在中心广场的木椅上,一面对在百货商场的大电视。
近6点时她开始不安,不断地变换坐姿,但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她已把铃声换成了声声干脆的狗叫。
一声。
两声。
Tobecontinued.
—声。
Theend.
第十二章心有千千结
秦日臻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感情方面一次又一次月兑离正轨,使他很沮丧。他永远不明白女人,她说不想陪他玩下去了,看她72变变成“朋友”关系。这使得他的脑子转不过来弯来。他收到那封信时事下午两点,把三小时的工作挤在两小时内完成,剩下两小时思考,六点准时拨那串熟悉的数字,第一声。表示他很好,他可能很好吗?第二声,表示他会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借酒浇愁就是好好照顾自己,那么他做到了。他并不喜欢这种自欺欺人的承诺,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他可以让手机一开始就响出第三声,把前面两声给抛了。还有那个什么做朋友做路人,更是蠢。不是有一种说法叫做“熟悉的陌生人”吗,朋友和路人有什么差别?只不过还有一线希望,只不过不愿自主放弃,朋友较之路人,多了一点儿积极的色调。
无论哪一方,都没有主动联系。他不找她,是因为自己不能平静面对。这么久他一直在吃康必得,那天夜里她不知在车上哭了多久,打湿了他胸前的两层衣服,然后自私地离开,冻了他一夜,使他感冒得不轻。张小弟果然巫婆,一发威便使人身心受损。
秦日臻一坐上车子就开始咳嗽,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咳嗽中他的心情开始返普归真,然后不明所以地开车向郊外驶去。
市郊的公路自然不如市区那样宽阔,柏油路也常有或轻或重的坏损,阿猫阿狗们戴着五颜六色的太阳镜轻快地在上面奔跑穿行。青绿的麦苗和金黄的油菜交错在田里,沿公路两侧成排延伸下去的白杨从秦日臻两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