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弟接过来,快速地看完每瓶药的标签,揣进休闲裤口袋里,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昨晚吓到你了?”
“没有,你什么时候不是在吓人?”
“那医生怎么说?”她声音小小的。
“他说问题不大,只是以前的老毛病。看你现在都知道整我了,应该没事了。”秦日臻说完,微低下头张望她的脸,“昨天到底是什么事?”
“哇!”她一掌拍在头上,甩了甩本就乱七八糟的短发,“我想不起来了,脑袋出毛病出得太有效了。哎呀,都过去啦,还是吃早餐要紧对吧?啊——饿死了!”
忘了?秦日臻从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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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刚拿了薪水,李小多在厨房里煮小白菜炖排骨,准备打牙祭。张小弟循着香味起床,刷了牙满嘴泡沫就跑了过去,却还没熟。
李小多说:“嘴巴嘴巴。”她就拉起他的T恤把牙膏泡沫擦干净。
“喂,这是我惟一一件袖子没烂掉的,不要啦!”但这句话没讲完她已擦完了。
“你速度快一点儿行不行,我等着填肚子!”张小弟打开冰箱,拿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一转身,李小多还寸步不移地站在面前,“拜托洗了脸再吃东西好不好,免得往锅里掉眼屎。”
“知道了。”张小弟把饼干掰成两半,一半塞进他嘴里,“等今天过了我就去找工作。”
李小多差点儿被噎死,“找、找什么?!”
“找工作!去歌剧院卖票,麦当劳烧鸡翅什么的,总不能老让你养着吧。”
“打工真的很辛苦哎,你还是先别去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那天还在劝我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今天又不许我走啦?”张小弟笑了笑,声音低下来,“今天晚上会有演出,告别演出。”
收音机已经彻底报废,CD和Walkman都没有了电池,张小弟只好走一个小时的路去超市。心在老狼的歌声中沉寂下来,还是那首《关于现在,关于未来》:“你始终不明白,一万个美丽的未来也抵不过一个温暖的现在。你始终不明白,每一个真实的现在都曾经是你幻想的未来……”追逐理想的人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不识人间烟火只在小说里存在。如果不想在空洞的幻想中神形俱灭,那么,醒来,醒来!
装模作样瞎逛一阵,张小弟根本不知道买什么,途经一货架咖啡时她想起那个把它当水喝的男人。她想了想买一罐绿茶,然后又看上一套幼稚的杯子。嘻嘻,她笑得有些羞涩。
在超市的人们目击一个女孩莫名其妙傻笑两个小时,秘书发现一向严肃的秦日臻接到一个电话时也开始傻笑。
“咳。”他把手机放回去,收起笑,“对不起,请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一走出来秦日臻就看见张小弟站在人行道边梧桐树下低着头一脚一脚专心地踩着落叶。她没发现秦日臻已经走了过来。
很响的金属似的声音,几片梧桐叶在他脚下开裂。张小弟抬起头,笑了,“没想到你这么迅速。”
秦日臻点点头,“要抓紧时间,我还有工作。”
“哎呀,我没想到这一点,打扰你了喔。”她递给他一个口袋,“以免你喝咖啡喝死,送你一点茶叶以毒攻毒。”
“喔,我真感动啊。”秦日臻接过来,带点儿歉意,“改时间再感谢你怎么样,现在我很忙。”
张小弟很理解地挥挥手,“那没问题啦。不过你现在看一看总可以吧。”
需要检查?他打开口袋,只见里面还有一个大杯子,男孩子的侧面外形,这种杯子他在超市见过,与它配套的还有一个女孩子的侧面,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是一个结实的亲吻。
秦日臻愣了一下,才又问她:“是不是还有一个什么东西?藏哪里了?”
张小弟表情无辜,“什么啊?我怎么知道。”
秦日臻开窍比较晚,直到后来和她住一起了才领会此人说话十句有八句是假,于是现在被她蒙过去了,还傻得可爱地说:“我见过这种杯子应该是一对的。”
只见张小弟捶胸顿足大叫遗憾,“买的时候就只见这一个,叉叉的,那老板开黑店!”
临走张小弟再三告诫,不要狼吞,要品茗!品茗懂不懂,喝的时候要讲究用气,吐纳引导,就像练气功!另外请他晚上去见识她最后一场演出。
此后人们常见秦日臻抱着一个与其年龄身份极不相称、放幼儿园正好合适的杯子细品慢咽——这只能同情他太敬业,常常盯着电脑喝茶,喝着喝着把茶叶也吃了……
第五章蛀牙
张小弟打工打得并不顺利,创业艰难。一般情况都是这样的,老板们首先看中的是,这个丫头非常漂亮、而且看起来聪明伶俐,即使什么也不会做,拿来装帧门面吸引顾客,也是相当划算的。于是张小弟作为一件观赏性商品很顺利地被购进,然后就她很臭屁的脾气大煞风景,使每个人都对她刮目相看,不得不敬而远之。
第一个工作地点是百货公司,张小弟被安排在内衣专柜。这一安排似乎有些居心叵测,于是往柜台前一站,她面色就不怎么好看。
然后来了一个男人,他先挑了一打内裤,然后就在琳琅满目的女性内衣世界里迷失了方向,他目光呆滞,脚步飘乎。张小弟盯着他走来走去头都晕了,不耐烦地说:“你到底买哪一样啊?”
男人讪讪地笑起来,“小姐觉得哪一种比较漂亮?”
张小弟克制住了不奈,本着上岗之前被灌输的“顾客至上”原则,微笑服务,“我觉得都漂亮。”
男人失望地叹口气,手指点额沉思了许久,终于点上一种灰色蕾丝的,“就这种吧。”
“型号?”张小弟问。
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问你要哪种型号。”
男人想了想,说:“又不是我穿,我怎么知道。”
张小弟把内衣扔回原处,“来捣乱的是不是?”
“小姐先别生气嘛,估计我的老婆跟小姐您差不多,能不能请您试穿一下我看看可不可爱?”
“你真会找模特啊,不过要收费!张小弟说着拆开包装,举起内衣从那男人脖子上套过去用力拉紧、拉紧、拉紧。叉叉的,把你送进医院收你医疗费停尸费火葬费。
若不是保安及时赶来,那位先生已丧生在内衣之下。像张小弟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动物,商场认为还是关在栅栏内供观赏比较合适,而柜台不具备栅栏的功能。因此张动物请回吧。
第二个职业是宾馆服务员。上班前一天领班交给她一套工作服,并要求物尽其用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张小弟回去试穿以后认为此服装根本不可能让她漂亮一点,就将其淘汰。第二天宾馆来了一位不同凡响的小姐,身着磨旧的摩托车手式上衣,磨损得褪色乃至撕裂出一条条口子的窄腿牛仔裤,配渔夫靴,如一落难贵族,沧桑但美丽动人。领班亲自迎接,却发现原来是刚刚招来的服务员,不禁大怒。领班认为客户怎么可能接受比自己还有架势的服务者,立马请张小姐另谋高就。
如果劳动有等级之分的话,张小弟找过的最高级别的就是杂志编辑。当然不是那种声名显赫的大型杂志,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只要有口饭吃也可满足了。而且不用怀疑张小弟的能力,人家读书那会儿学习不行,文章倒写得很好,估计再努力一把,令社会大哗的名字就不是韩寒而是张小弟了。那天张小弟打扮得特清纯,背包里放的是那次作案未遂的锤子。一个长头发男人坐在那里,用权威性的声调进行鉴定:“你的样子,比较适合在家里写点儿什么。”张小弟微笑着点点头,签约作家也行嘛。男人手指叩着桌面继续说:“我们还有一本杂志,需要情爱的小说,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你若写得好,我们就用。10分钟,你此时此地就写,写完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