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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车开进慢车道 第4页

作者:林雨行

很遗憾这个晚上没有演出节目。虽然酒吧里嘈杂不堪,舞台上却一片冷清,只有几盏灯将微弱的光打在上面,给人一种鬼魅似的氛围。

一身清爽地站在酒吧里是不合适的。秦日臻转过身朝门口走去,突然“当”的一声使他不由得回过头来。

一个人上楼梯时一脚踏空,手中的酒瓶摔得粉碎,人也瘫倒在楼梯上,似乎是摔清醒了些,她自己爬起来,移到楼梯一侧坐着。别人去洗手间,上上下下,她居然知道缩缩脚。她的膝盖蜷曲在胸前,双臂笔直地搁在上面,头深深地埋于其间。五颜六色的波浪发如瀑布般遮住了她的脸。秦日臻猜到了她是谁,那姿势熟悉得令他马上想起曾这样埋头在他方向盘上的人。

秦日臻走过去扶她,一上手,果然又是千斤万两重。她像瘫痪在地上,一点儿也不配合,甚至还拖着他沉沉地往下坠。秦日臻坚持把她扯起来,像扯一团陷在不干胶里的烂泥。想起她吃软不吃硬,他轻拍她的脸,“喂,张小弟。”

她挥开他的手,真的有些清醒似的努力张大眼睛,顺着栏杆往上爬,但又回转身一步步挨下来,走到平地里,转来转去,不知在找什么。秦日臻走到她身后,正要扶她随时好像会翻倒的身体,她突然向前一指,“咦,原来在那里。”她向大门走去。

有人追上去,“酒钱?”

她开始低头在衣服口袋里找,裙子皱折里找,最后终于从袜子里找出一张钞票塞在那人衣领里,转身继续走。

“张小弟,你喝的不只十元钱的酒啊。”

“多少?”秦日臻问。

岸了账他在她身后跟着,低声说:“我送你。”

她微微一回头,然后又摇摇头,“我不跟人回家……这个不是……我做的业务。”低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要找女孩,别处才有,这里很少。”

秦日臻听得心微微揪紧,醉成这样,还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可是真保护得了吗?

门口有许多计程车等待,张小弟走进一辆坐着,说:“开车。”声音太小,司机不知所云,回头问:“去哪儿?”

秦日臻想起她并没有钱,便交给司机一百元,“麻烦送一下她,她喝醉了。”

司机收了钱又问:“去哪儿?”

秦日臻摇着头望向张小弟。

张小弟还在嘟哝:“开车!快一点儿……走……”

“你先随便开吧,她会告诉你地址的。”秦日臻这么对司机说,但自己也不确定等一百元的路程跑完的时候她会在哪儿。可是这样一个女孩,她总有自己的方式安全回家吧。

☆☆☆

第二天,秦日臻坐在酒吧里喝白开水的时候感到自己有点儿傻,而且毫无道理从8点到10点一直耐心地等着张小弟,没把她等来心里会有焦灼之感,很有些奇怪。

不过到底把一个晚上混过去了,秦日臻心满意足地要回去享受睡眠,只是没想到会在中心广场发现张小弟,等了那么久,还不如拥有一次巧遇。

不出所料,她又喝醉了,但比前一天晚上要清醒一些,只见她坐在长椅上和捡垃圾的老头聊天。秦日臻哭笑不得地开车过去。

他试图哄她上车送她回去,可她认定了就要在广场上呆着。结果他反而下车取代捡垃圾老头和她胡拉乱扯。她叫他喂,他不由得怀疑她到现在是否知道他的名字。

秦日臻取了一张名片给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张小弟接过来,像背书的小学生一般念道:“秦、日——”

“臻。”他说,“那个字读‘针’。”

“喔——”张小弟点点头,随手把它扔在椅子上。秦日臻无奈地叮嘱自己走的时候别忘了把名片拿走。

张小弟扔掉名片扭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学理科的?”

谈论文理科,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秦日臻生疏地回答:“是的,我学物理。”

张小弟就很得意地笑起来,“我就知道,理科的男生常常是很英俊的,他们很聪明,有周密的头脑,对待数字和公式会很细致,对待感情却有可能很粗疏。你说我没看错吧,你不就是这样的?”

“我还不能肯定,没有哪个女孩对我这样说起过。”

“这就叫一枝独秀嘛。”她更得意了,“你读书那会儿,一定是品学兼优的那一类吧。”

“别说了,想起来我就后悔,那时候牺牲了许多美妙时光为自己‘打造未来’,可是到现在才发现还是要拼命挣扎辛苦努力,这一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不,如果那时候不努力,现在会更辛苦。”张小弟说完很懊恼地甩甩头,“喝得不够。”

“什么?”秦日臻没听清楚。

她没说第二遍,伸手攀上他的颈项,低声说:“男人就是用来这样依靠的。”真的,秦日臻是一个让人安稳的男人。

他感觉她的手指扣在他皮肤上像个小水滴,自己的内心骚动得很不正常。身边没有女友的时候,他很理性地对待自己的生理冲动,在这方面他是洁身自好的男人。可是现在——

秦日臻把张小弟的手拿开,说:“想睡觉了?回去吧,我送你。”

她听而未闻,继续唱他陌生的歌曲:“其实真的想让自己醉,让自己远离那许多恩怨是非,让隐藏已久的渴望……”

“已经11点了!”希望能唤起她的归心。

她猛地一抬头,“你能说出我唱的是什么,我就回去。”

这可真是奥林匹克顶尖级难题,秦日臻再理科再英俊也回答不上来。最后张小弟宣布这是林忆莲的《不在乎我是谁》,然后跟了一大串令秦日臻头痛的话:“林忆莲已经好久不唱了,但她依然时时被提起被敬仰。总有一些人用自己的歌声纪录一个时代,BEYOND、林忆莲、王菲、周杰伦……还有谁?帮我想一想我漏掉谁了?”

秦日臻苦笑着道:“我不懂你说的这些。”

张小弟吃吃地笑了一声,“你比我还笨。”

这个晚上秦日臻到底没把张小弟送回家去。她说她的地址永远是个悬念,不会让认识她的人知道。

☆☆☆

秦日臻这次换手机号码时,没有通知何印殷,倒是想起了张小弟。

他果然又在那家酒吧找到了张小弟。她的发型竟然改成了极短的碎发,他不禁感到头发只是她变魔术的道具。她坐在桌子旁,穿金色印花背心,千鸟格长裙,马靴式凉鞋,一个本来应该背在背上的大布包胡乱地系在腰间。她跟四五个人在喝酒,高谈阔论,笑声肆无忌惮。

她看见了他,“喂,过来一起喝。”然后对那些人介绍:“终于来了一个熟人,不过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秦日臻听到,心凉了半截。跟她有过几次接触就被当“熟人”介绍,还说“终于”,那么她周围那些人……她大概不知道世上还有“危险”二字吧。

张小弟已经微醉,秦日臻来了以后不久,她就开始到处找人拼酒,并不强迫,而是用恳求似的语气问:“跟我喝酒吧?”

秦日臻一直信守自己的原则不轻易喝酒,但是张小弟说这句话时的卑微神色让他不忍心。他也许有些在乎她了,不然她的一举一动怎么总让他心神为之一动。

他要了一杯红酒,然后过去和她碰杯,她看到是他有点儿诧异,然后一闭眼,一饮而尽。

秦日臻果然不是和人拼酒的料,两杯过后立刻瘫在桌上,张小弟怎么也把他踢不起来。由于酒的度数很低,量也不多,他并没有昏睡一整夜,在午夜12点醒了过来。头痛得厉害,他竭力睁开眼,冲进洗手间,一会儿满头是水地出来,终于清醒到了开始寻找张小弟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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