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应该再更谨慎一点。”他轻笑着。
“什么意思?”
“我这支手机号码,你怎么会知道的?”
罗曼光在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呆住——露出马脚了。
“五年了,你还一直记得这个号码?”楚河没发现自己问这问题时,口气是多么的温柔。
“刚刚从朋友那里问来的,这号码很奇怪吗?”她还想硬拗。
“我知道不是。”事实上,这个号码他已经多年未用,只是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一直将手机摆在抽屉深处,为了测试她,才又找出来。
“那不是重点。”她慌了,懊恼了,这个男人,简直比狐狸还狡猾。
“的确不是重点,不过,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他笑得好愉快,仿佛解开了一个千古谜团,只差没鼓掌叫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放弃了,知道无法再扭转劣势,于是开门见山。
她是他不要的女人,是他的手下败将,是他逼她从他眼前消失,那一夜的羞辱彻底地击垮了她,他不会知道,过去那些日子,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然而,她不恨他,因为她甚至不想因恨而将这个男人牢牢记在心里。
她只想遗忘,遗忘曾经跟恶魔打过交道。
为什么……他却不放过她?还是因为好玩?
“我要你——”楚河说。“因为,我忘不了你……”
这句话如同震撼弹,撼动了罗曼光坚强的意志,她不相信这话竟是从一个没血没泪,没感情、没感觉的恶魔口中说出。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末了,楚河再扔下另一颗炸弹,将已经失神的罗曼光炸回现实。
“我不……”
她来不及拒绝,电话已经挂了。
第九章
楚河扔下那句话后,一直到晚上七点,罗曼光整个人是呈现呆滞状态。
她盯着桌上的钟,盯着秒针一圈转过一圈、一圈转过一圈,因为不这么做,她可能会突然放声尖叫,甚至,冲到楼下,把店门关上,行李箱一拖,逃回美国去。
她很清楚回到台北势必会遇见楚河,是她太自信,以为就算跟他面对面,她已经能够波澜不兴,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可笑的是,他仅仅用了一句话——她扳扳手指,一共才十个字,她就怕了。
她怕自己一瞬间莫名狂跳起来的心脏;怕自己忍不住去想象要楚河那样冷酷的男人说出那样的话有多难:怕自己再次迷失了自己的情感……
第一次看错人可以说是天真,同一个人看错两次就叫愚蠢了。
所以,她只能这么呆坐着,继续盯着钟,继续呈现呆滞状态。
当时针愈来愈接近七点,她的心跳就愈来愈快,迟来的反应是慌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绕着工作台急走。
“没时间了,到底要不要去?”
“能不去吗?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去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他要我?要我什么?他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罗曼光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自言自语,既生气又沮丧,更无可奈何。
“停——”她一掌往桌面拍下,重新坐回椅子。
太荒谬了,她怎么会没出息到这么容易就让他牵着鼻子走?
他要她,那也得看他有什么本事让她点头,看他愿意为自己自私、自大、厚颜无耻的要求付出什么?
她的胸口因恼怒楚河而起伏,因一种隐约知道但不肯承认的情愫而焦躁。那个男人太危险,而她曾经懵懂无知地以为能够改变他,现在,经历过太多事,得到经验了,不该再自乱阵脚。
“好……”再看一眼时钟,七点了。
罗曼光换套衣服,整整头发,乘电梯至一楼,楚河的车已经停在门外等待。
他手肘倚着车窗,见到她下来,微微扬起唇角,那不可一世的自信,让人想掐死他。
她走得很慢,很优雅,看来既不犹豫也不焦虑。
不过,这该死的男人,居然更沈得住气,就坐在车上像欣赏一幅画般悠闲,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绅士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吗?
罗曼光呕死了,她为他那片刻温柔的语气大乱方寸,然而他还是他,连为自己制造点好印象的企图都没有,是当她傻了,饥不择食了?
这样还敢说忘不了她?!
她绕过车头,自己打开门,没好气地坐上车,看也不看他一眼。
楚河倒也不急着开口,踩下油门,让车轻轻地滑向车道。
车子离开市区后沿着滨海公路往北开去,一时半刻看不出楚河今晚目的地是哪里。
她打定主意不问他,也不主动开口,谁先急了,谁就居于劣势。
不料,他竟突然握住她摆在膝盖的手,拉放在他大腿上,而他的拇指还有意无意地勾揉着她的掌心。
这——这是在挑逗她吗?
她佯装镇定、佯装不为所动,他爱怎样就怎样,反正别想激出她任何反应。
谁知他愈来愈过分,接着居然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吮咬着。
罗曼光的下月复传来一阵一阵颤栗,腰,不自觉地挺直了来。
“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的笑意仿佛认定了她有多在乎他,在乎到费这么大精神演这出戏。
“我的确希望从来不认识你。”
“我了解……”他的笑意更浓了。
罗曼光简直坐立难安。先前的心理建设、发狠、发誓绝不受他影响,此刻,却被撩拨得想大叫,她想揍扁他,捏碎他那可恶的笑容。
为什么她假设的状况跟他实际上的反应,差那么多?
“你要载我去哪里?”她破功了,因为担心太安静的车厢会被他察觉出自己的心慌意乱。
“我还以为你会坚持不问呢。”他一点一点地瓦解她的故作镇定。
“因为实在开太远了,我晚点还有约会。”她只能临时想个借口。
“取消它。”
“你——”这个无赖!“到底要去哪里?你不说,我要下车。”
“就快到了,耐心点。”他又吻了她的小手,这次,她奋力抽了出来。
“楚河!”
“终于恢复记忆了?”他轻笑了声。
“我根本没有忘!”她大叫。
“我也是。”他转头看她,眼中写满温柔。
不是!不是!她不是那个意思,她不是不想忘记他,只是忘得还不够干净——
他的气味、他邪气又蛊惑人心的笑容、他的霸道、他的狂妄、他孤独的身影,占据了她足足五年的青春岁月……
她拚命工作、狂疯玩乐,看似游刃有余地在五光十色的不夜城里逐步发光,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再有充沛的热情,不再有温暖的感情,顶多只是用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虚假交际,应付每张自眼前经过的脸孔。
她没有心了,那颗心,早就遗忘在一个恶魔手中。
最后,她连自己也骗了。
欺骗自己,她已经忘了他……
“停车,我要下车——”她不想再跟他共处同一个空间。
她认输、她放弃,她承认自己斗不过他,那她走可以吧?!
“喂,危险……”楚河见她伸手就要拉开门把,紧急将车停靠在路边。
他一停车,罗曼光立刻下车往前急走。
走着走着,眼泪莫名其妙地滑了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软弱、这么没出息的女人,生活在陌生的环境、大多数人不同于自己肤色的异国,她都不曾像此刻如此无助。
她不该回来,不该挑战自己的意志,最终的结果只是证实,她根本无法对他免疫。
他可以再度以胜利者之姿羞辱她,而这羞辱,与五年前相同,都是她自找的。
东北角的海风和咸咸的泪水混杂在一起的滋味,是她这些年来独自承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