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神佛也不敬,这座村子真是太野蛮了。”县太爷深深皱起了眉。“不亲眼看看,果然不知道这民风已然变得如此。看来,不好好整顿一下是不行的。这名声要是传了出去,说我这父母官不管教百姓、让那天威荡然无存,我可是受不起这罪名啊。”
县太爷摇晃著脑袋走开,捕快为免再度遭受村民的攻击,也紧紧跟著。在他身后的村民,排在街道两边盯著他们、合掌低声咒念的情形,更是让捕快们想起一些邪教的仪式,而全身冒著冷汗。
“县太爷,这村子好像真的怪怪的。”一个捕快低声说著。
“怪?什么地方怪?”县太爷不耐烦地问著。要命啊,这鬼天气,连碗冰镇酸梅汤都没有。
“好像,有种妖气。”捕快说得更是低声,不料还是被邻近的一个村民听见了。
当县太爷走过了以后,那村民的低声咒骂就飘进了那捕快的耳里。
“又是个不要命的,敢说他老人家是妖……难保过两天又给斩死,永世不得超生……”
当捕快猛然回过头的时候,那村民正也合掌咒念著。
“县太爷,这村真的不对劲,要不要从咱们城里请个道士……”
“胡说八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是,县太爷……”两个捕快回过了头,长长的街道两旁,那些眼里闪著莫名光芒的村民,真的是让人打心底害怕起。
今天,好像来了个官。
冷雁智手里拿著包果子和猪肉,正在跟个妇人订衣裳。
瞄了那官一眼,冷雁智在那妇人的遵遵询问之下,回这了头。
“我要两套,下次再来取。不要赶,针脚缝细一点,衣料要挑软一些的,来不及的话我可以再等一段日子,尺寸的话……”
话还没说完,一个小男孩就撞到了自己的脚,脸朝下地栽了个大跟斗。
“对不起,大哥哥,”小男孩稚女敕的嗓音高声喊著。
“没关系,小心点别再摔倒了。”忍著笑,冷雁智弯了腰,把那还趴在地上的小男孩一把扶了起。
眼见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又走了开,冷雁智轻轻笑了。
“好可爱的男孩子。谁家的?教得真好。”
“就是黄大婶那一家子啰。”妇人一边用著自己才看得懂的符号记着冷雁智刚说的尺寸,一边回答著。
“这样啊……”
“看客倌仪表堂堂的,这针线活儿,没人替客倌做吗?”
“大婶你也想替我说媒吗?”冷雁智拿起个棗子、倚著妇人的门旁开始吃了起来。这村里自然没有布店,经人介绍,才找到个替人做针黹的寡妇。为了避嫌,寡妇是站在门边跟冷雁智说著话的。等著寡妇慢条斯理记著的同时,冷雁智看见了那小男孩又巍颤颤地走向了那官面前。
“走走走,哪户的野孩子,还不给带了去!”那官看见一身泥泞的孩子似乎对自己闪亮亮的官袍起了兴趣,连忙就是一个巴掌打了开。
小男孩昏沉沉地转了两圈才又趴回地上,似乎还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真是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打喔……”路旁的一个妇人连忙抱起了孩子。那小男孩的脸颊上还有著乌黑的瘀痕。
一句话还没说完,看不过去的冷雁智,手里的棗核就已经出了手。
所以,在那妇人话才刚说完的时候,那县太爷的脚一软,就这样尖叫著趴了下地。
捕快们只来得及把摔得灰头土脸的县太爷搀了起。
县太爷的口中,响起了一连串的粗话。
不过,也没人去注意了。因为,目睹到这一幕的人都笑得死去活来。
“贱民……这些贱民……”县太爷气得浑身发抖。
被忍著笑的妇人匆匆背回黄家的途中,那小男孩高高兴兴地朝冷雁智挥著手。冷雁智也摇了摇手回礼,然后笑倒在妇人的门旁。
“哈哈,真是太有趣了……”冷雁智清朗的笑声让妇人抬起了头。
“什么事啊?发生了什么事了?”
“没……”冷雁智好不容易收回了笑。
“啊……我好久都不曾这么笑过了……”冷雁智朝著妇人微笑地说著。
“有什么伤心事吗?”妇人似乎只是随口问著。
“有呢,好多好多啊。”冷雁智又拿起了一个棗子啃著。
“所以,才来这,是吗?”妇人继续低头画著。
“……也许,是吧……”
“你是这村的村长?”县太爷高高坐在厅上,一边揉著自己的腰,一边不可一世地问著。
“是的。”村民连忙低了腰。
“这村子是怎么回事?看到本官一点礼节都不懂!”
“县太爷请息怒,村里人没念过书,乍然不懂得规矩的。”村长陪着笑。
“啧,我就说,果然是如此。算了,算了,本官还跟这些草民计较吗?”县太爷似乎是无奈地摇头。“我问你,这张府的血案,是怎么回事?”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不是强盗吗?”村长继续笑著。
“……我想也是强盗。”县太爷喃喃念著。“不过,我属下说,有人留了遗言,说是鬼,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鬼啊……八成是这些强盗太狠了一些,就像是鬼一样凶残吧……”村民继续带著笑脸。
“……我想也是。”县太爷继续喃喃念著。“不过,我师爷是说,这张府的人,要娶村里的丫头做小妾。那丫头人呢?找她来问话。”
“村里的人?禀县太爷,张府要收的小妾不是村里人啊。”
“啧,胡说。张府明明是说村里人。”
“村里的人我可都认识,那张二公子带走的那个叫做什么小翠的,我根本没看过。八成是跟强盗一路的吧。”村民的脸上,还是带著笑容。
“……果然是如此。”县太爷再度喃喃念著。
“就是说啰,县太爷神机妙算,万事都逃不了您的掌心呢。”村长继续陪著笑。
派了几个捕快去村外找盗贼窝,一无所获。
带回的那些以为是盗匪集会的人,也只是要到那什么竹仙上香的村民。
“村里的不拜,你们拜到这秷远的村外做什么?”县太爷同时审问著那一大票的人。
“拜竹仙啊,太爷。”一个村民冷淡地说著。
“竹仙?什么竹仙,我听都没听过。”县太爷摇著头。
“县太爷,是一根枯竹呢。”一个捕快连忙递上那被香薰黑了的枯竹。
“一枝竹子?”县太爷看了看。“拜一枝竹子,叫一半的村民都涌到了竹山下?”县太爷皱了眉。
那是因为,要跟竹仙祈求,把您给赶出村去啊,太爷。那村民在心里默念著,只是不敢说出口就是。
“混帐东西。原来扰乱民心的就是这根竹子。”县太爷抢过了枯竹,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之中,一把拗了断。
“天啊!竹仙饶命啊!”厅内那将近一百个人登时跪了下地,诚惶诚恐地磕著头。
“混……混帐!一枝竹子你们把它当仙拜!”县太爷气了。
然而,那接下来听见的,才更令他气到差点倒地不起。
“竹仙饶命啊,是县太爷冒犯您的,请您找他就好,不关咱们的事啊!”
“混……混帐东西!我这就烧了那什么竹仙,看它斗不斗得过我!”
天色刚暗,冷雁智月兑下外袍才刚刚入睡,一股焦味就传进了房。
天,走水了吗!
连衣服都还没心思套上,冷雁智一阵风似地进了赵飞英的房里。
幸好,师兄没出什么事。冷雁智连忙一把抱起了赵飞英,在他身上罩了件斗篷,就往外窜去。
竹山顶上没有火光,于是冷雁智往山下看去。远远的,那间奇特的、不断增大的小正被祝融之火吞蚀著。村民正全且出动,提水提沙、挥著大汗跟它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