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若华抓乱了头发,拿起剪刀,泄愤似地努力猛剪手上的东西。
于是,严浩然走进屋子里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荒谬的景象——
客厅的桌上,地上,沙发上都堆满了不知明的碎布,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骑在被抱枕和碎布料淹没的沙发上,脸庞完全不见了,双腿垂软地挂在沙发扶手上。
也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怎样?竟连他转动了门锁,走进屋内都丝毫没觉察。
唯恐吵醒她,严浩然掀开她脸上抱枕的力道轻柔而小心翼翼。
“啊!吓!痛痛痛痛!”康若华第一时间惊跳起来,从她膝上掉落的剪刀击中她的脚趾!
“……”这女人怎么这么轻易便能令他感到无能为力?
严浩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蹲,面无表情地察看她的脚。
幸好,没有受伤,他揉了揉她脚上微微泛红的地方。
“总、总监,你怎么来了……”康若华由上俯瞰他。
虽然,两人之间什么事都做过了,但是,这样让他捧着她的脚,还是令她感到相当难为情,令她不禁回想起,两人一起去参加比赛,他为她拭净脚底、穿高跟鞋的时候。
严峻的面颜,却这么温柔……为什么婆婆这么瞧他不起?
呃?婆婆?婆婆?!
吓!康若华猛然弹开了两大步!
她、她她她,应该没有在桌上放什么会露出马脚的东西吧?包包里呢?包包里有没有?行动电话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记录?
康若华太惊慌,惊慌得令严浩然哭笑不得。
他看着她一脸想东翻西找外加东遮西掩的慌张模样,叹口气之后,竟然笑了。
“我已经拒绝妈妈了。”他云淡风轻地说。
妈呀……他说什么?拒绝什么?谁的妈?
好可怕!康若华紧瞅着他,手心冒汗,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说,我妈要我去医院上班的事情,我已经拒绝她了。”严浩然好心地为她说明。他打电话给母亲问康若华行踪时,母亲便在电话中顺口提了。
“而且,我已经请她往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商量,不要透过你。”
呃?呃呃呃?已经拒绝了?为什么?怎么会?!他们母子俩应该没有吵起来吧?
“你、你跟妈妈还好吧?你有没有跟她吵架?她有没有好生气?”康若华问得飞快。
“没事,还行。”母亲听来是不太高兴,但严浩然不知是已经习惯母亲对他的失望还是怎样,竟然没有感到太难过。
“噢……”想来婆婆一定不满意总监的回答的。但,又能怎么样呢?既然他们母子俩那么多年来都达不成共识,也无法强求。
毕竟,她也不想要总监放弃他的兴趣啊,都坚持那么久了,现在放弃的话,过往的努力不是就功亏一篑了吗?
也好,总监亲自回绝的话,她也不会夹在中间难做人。
“那、陈维新……”康若华月兑口而出,又连忙捂住嘴。
不对!她好想问,但是,要是总监还不知情的话,她先开口问,不是很蠢、不打自招吗?
怎么办?做人怎么这么难?她脑子里所想的全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严浩然这次叹了很深的一口气。
“陈维新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依然善心地为她解答。
“呃?啊!你该不会已经火了他,要他走路了吧?!”康若华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拉住他的手臂。
“我让他走路、那你这阵子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他有这么不近人情吗?严浩然这次连叹气都省了。
呼!还好!康若华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并不是想帮婆婆或靠裙带关系这件事说话,但陈维新真的值得栽培。
幸好,总监虽然铁面无私,倒是算得上通情达理。
“我愿意把他留下来观察,但是我也已经告诉我妈了,若是他真的不适任,我不会放水。”严浩然又补了一句。
“呃……噢,好啦!”他这么说,她也不意外,他毕竟是教头嘛!
康若华点点头,又点点头,严浩然忽而抬眸瞪了她一眼。
“小姐,跟我妈还有陈维新比起来,你要不要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呃?我?为什么?”不懂。
“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严浩然危险地眯起长眸,给她暗示。
啊,呃,对!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明明没有告诉他,她要来北京呀!
她没有接他电话,没有仔细向他交代行踪,瞒着他答应妈妈介绍新人进公司的事又东窗事发,她、她是该先担心自己……现在跳窗来不来得及?
严浩然一把拉住那个想夺门而出又越不过他走到门边的慌张女人。
“快、问、我!”这句话的口吻听起来更阴狠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你……在生我的气吗?”问得很心慌得额际冒汗,问得胆战心惊。
严浩然阴恻恻地眯了她一眼。
“我在办公室里问陈维新,他说你到北京找亲戚,我又打电话问爸北京的亲戚电话,他说你们在北京没亲戚,接着,我又打电话问我妈,从她的台湾办公室找到她的随身助理,好不容易找到她人,她说你们在北京吃过一顿饭……”
“对、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找不到人了……”一句重话也没说,一句指责都还没开始,听起来却这么杀,这么让人内疚……哎哟!
很好,还知道要怕,他稍感安慰了。
严浩然终于满足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注意力却被地上、沙发上那堆碎布料抓住——
他终于看懂了,这些全是他的袜子尸体,他瞧见几只支离破碎的鳄鱼,然后拿起地上一双还末被完全支解的袜子。
“啊、啊炳哈哈……”都还没将袜子扬高问她。心虚的女人便心虚到不能再心虚地干笑起来。“我、我我我,想说,不知道这把剪刀剪布料合不合用,就拿你的袜子来试一下……反正都穿那么久了,人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啊炳哈哈!”就心烦意乱,心浮气燥,那,那整个房子里最看不顺眼的就这堆鳄鱼啊!
她怎么知道,等她回神过来时,她手里已经拿着剪刀,剪过一双又一双了。
严浩然依然是那号面无表情的表情瞪着她。
“对不起,我下次买新的给你,买很多,比这堆还多。”用力保证。
“不用。”严浩然把手上那双支难得完整的鳄鱼丢进垃圾桶里,走到玄关处,拿起他的行李。
呃?竟然连被没剪破的袜子都丢了,看来,气得很厉害啊……康若华想哭。
“对不起嘛!”康若华讨好地蹭到他旁边去,尾随着他走进主卧室里。
哎哟,怎么最近一直在跟他道歉啊?讨厌……
严浩然没有理她,仅是沉默地走进房内,将行李搁在床上,从行李中倒出了一堆袜子——各式各样的袜子,琳琅满目的袜子。
比那堆被她剪破的袜子还多,更多,康若华惊愕得目瞪口呆。
“以后不穿鳄鱼了。”他说,那堆袜子里没有任何一支鳄鱼。
当他开始意识到他会为她吃醋,他便想,或许在她心里,他的袜子就像那个陈维新为她提包包一样碍眼,像她那个胡乱造谣的前男友一样惹他生厌。
尤其是,当她为着他,心思变得如此细腻的时候。
他气她和陈维新走得太进,气她和他失联络,却不气她答应母亲介绍药商的儿子进公司,不气她瞒着他与母亲私下见面。
她为他变得如此柔软多虑,把那些搅不该搅的通通往肩上扛。教他怎么舍得怪她?
第9章(2)
“啊?”康若华仍然维持着一个被惊呆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