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从未过问他的其他事,但这些日子来,腾铎多半留在京城,突然要离开,让她有些好奇。
“山东闹秋旱,皇上要我到山东赈济、安置难民,再加上部分难民聚众造反,怕是要留在山东一段时间。”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仿佛事不关己地简单交代着。
“会有危险吗?”
“三日后出发,比起带兵上阵杀敌要简单多了。”
“是吗?”她压根不信。
不给她继续发出疑问的空间,他直接转移话题。“这一回进宫,皇上赏了个菊花石砚给我,听说是湖南特产,特地进贡内廷献给皇帝。”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菊花石砚,搁在她面前。
“好美!”
丙然,柔美的小脸一亮,善若水看起来高兴极了。
天然的砚石上生有洁白晶莹如菊花形状的花纹,所以称为菊花石,它石质硬、滑,不易发墨,只能做鉴赏珍藏之用。
“这菊花砚石像是为你特制似的,送你。”看着她脸上雀跃的神情,腾铎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
“皇上好可恶,赏你一个菊花砚石,就要命你带兵去山东赈济、安置难民!”
“傻姑娘,那是皇上对我的器重。”他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吗?”
“我只是舍不得你离开那么久。”
她轻声道了声谢,心里尽是感动,至少在她的教化下,她的大将军已渐染文人气息!思及此,她水亮的眸格外晶灿,心想最直接的回报就是为他说说故事,共徜徉在三国的英雄气概当中。
腾铎还来不及细探,善若水已迳自吟咏着苏东坡的《念奴娇》。“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若水,你知道我不爱看书……”腾铎捣起耳,像听到唐三藏经文的孙悟空,头痛得紧。关于三国的故事他都读过了,落在脑子的是铁汉柔情、睿智神勇的英雄豪杰。至于其他文字叙述,他不止懒得看,更懒得记。
所以当善若水总拉着他,用文字、诗词细说《三国》的英雄气概时,他除了觉得索然无味外,还频频想以打盹来表达他的抗议。
“这首诗名叫念奴娇,是苏轼豪放词的代表作,你有什么感想吗?”清澈的眸子直直瞅着他,善若水怀着满满期待地问。
“有。”
善若水露出感动的神情,还没开口,腾铎抢先一步地诚然道:“感觉是——我累了,想睡了……没心思好好品酌苏轼这一首豪放词的代表作有多么经典。”
他后悔了!他是成功转移了善若水的注意力,却把自己逼进满是书香的文字世界里。真是失策、扼腕!
瞧着他的反应,善若水轻拧着眉,僵住了。
这男人呵!在她细心的教下竟还是这模样,难不成真是所谓朽木不可雕也?
愣了好半晌,她才坚定地开口。“不行、不行!”
“我的乖宝贝儿好亲亲,别这么折腾我。”他举起双手,无力地想直接投降。
瞧他看来真的疲惫至极,善若水只得轻叹了口气,挣扎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拧着他挺直的鼻梁道:“算了,不为难你了。”
腾铎闻言,瞬间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不过——我要你做一件事。”
鹰展浓眉微挑,腾铎因为她慎重的语气,不自觉收起戏谑的神情,端坐起身道:“你说。”
“三日后,让我送你离开京城。”
“为什么?”他不懂她的用意。
善若水娇憨地笑开,略微羞怯地道:“我想将军铁定不会像周瑜一样,拥有羽扇纶巾的潇洒形象,所以想看你着戎装的模样。”
语落的同时,她已经管不住想象,身形高大威武的腾铎穿上威风凛凛的黑绒镶滚银胄甲时,一定也是万分迷人。
瞧着她沉醉的模样,腾铎既感叹又不甘地蹙起浓眉。“唉!周瑜比我受宠,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同我争美人。”虽然善若水常以着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但他的魅力似乎还是比不过三国时代的周瑜。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渐渐体会善若水对周瑜病人膏盲的盲目崇拜。
善若水忍着笑,巧笑倩兮地偎进他的怀里。“胡诌什么,将军才是我心中的大英雄,谁都比不过。”
“是吗?”腾铎微挑眉,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唉!他竟同一个作古的男子争宠吃醋,想来挺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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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腾铎留在四合院没回王府。
善若水特地择了一日,起了大早,让小春菊陪她到附近的大佛寺求了张护身符。
她知道腾铎心高气傲、不信鬼神,是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而她再怎么坚强,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虽然两人无夫妻之名,但她所担忧的与一般妻子无异,而她所能做的,仅仅是靠着一张小小的护身符祈求他毫发无伤地平安归来。
“你上哪去了?”
留在四合院这几天,他通常会在院子练武,而善若水则会坐在院子里的青石阶上看着书陪他。他练多久,她就坐多久。然而今天他一早起床便不见她踪影,一直等到他练完武,才见她的身影匆匆落入眼底。
“你明天就要启程离开京城,我和小春菊及胖大婶出去备些饭菜,今晚为你饯行。”手心握着由大佛寺求来的护身符,善若水的表情有些心虚。
“那些事让奴才们做就成了,你甭费心。”
温柔地扬起手中的帕子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她柔声道:“我能为你做只有这些,你还不让我做,我会很伤心的。”
幽沉的目光落在善若水自然流露出来的感情,腾铎情难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傻姑娘,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就够了。”
走过这些日子,他终能体会她一心一意单纯为他的真诚情感。
“等我回来!”他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我会等你,像以前在四合院等你的每一天一样……真心真意、无怨无悔,你要平平安安回来……”
腾铎微颔首,忍不住又取笑道:“傻姑娘。”
是傻也好,是笨也罢,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她的心就可以被幸福撑得好满、好满。
而那一晚,腾铎那套镶有镀金铜钉的戎装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看着身旁熟睡的男子,她悄悄和衣起身,迅速地取出针黹,将缀着吉祥厌胜钱的护身符缝在其间,缝在胄甲内,敷着薄丝绵的蓝绸里。
这吉祥厌胜钱是大师傅给她的祝福、护身符是大佛寺众神的庇佑,缝缀上的一针一线,是她对他满满的情感。
是日,善若水亲手为腾铎穿上藏蓝色缎面镶滚黑绒边的胄甲,目送着他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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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腾铎贵为镇国将军,但这一次至山东赈灾、平暴民的人选,皇帝不假思索便钦点了腾铎亲自督师至山东进剿。
一来是因在腾铎的训练下,其手下的亲兵严谨有术,且腾铎自身武功不凡、计谋高超,面对强悍暴民,想必可以以最迅速的方式,解决此次问题。
没想到腾铎一到山东之后便发觉,山东的状况比想象中还混乱。
许多山东流民见生活过不下去,在临近城镇打家劫舍,短短不到一个月便被山东豹风寨匪窝的匪头汇成一支新的流民势力。
劫皇粮、抢库银,聚众造反、无恶不作,对处于天灾的山东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连邻省也惨遭池鱼之殃,深受其苦。
腾铎率领的亲兵一进入山东,听闻风声的豹风寨匪贼群起而攻,在军队将进山东前,已嚣张狂妄地挡住去路,不给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