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关于什么?”
他看来微微有些愠怒。“关于你,凯琳,和那个培恩。全镇的人都认为你搬过来和他住在一起。”
这倒不令人意外,凯琳想。“全镇的人?不会吧!大概只有三分之二的人会这么认为吧!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迈克。”
“凯琳!”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你从未告诉我你和他曾经订过婚!”
“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没有!”凯琳铿锵地说道,“顺便让你知道.我现在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牵扯,我们只是邻居,如此而已!”她的良心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但她仍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
“我仍然关心你,凯琳!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授人口实,让别人指指点点的!”
前门突然猛地打开,“我不是要说那边雨下得有多大,不过我看到一只穿上救生衣的鸭子。丢给我一条毛巾好吗,小咪?谢谢——噢,你火已经升起来啦!”培恩擦着头发,双脚在门边垫子上踩了踩便径向炉边取暖,一身滴滴答答地穿过室内。“嗨!温先生!”他伸出一只大而湿的手,迈克审视他手上明显的油污和汽油渍印,不情愿地伸出自己的手。
培恩接着又挨紧凯琳靠着壁炉砖墙坐下。她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但他不但没有稍稍收敛,反而以仍湿冷的手托住她的下颚,在她唇上印了一记长而慵懒的吻,“我把果子放在门廊上,都洗过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谢了。”她愤愤的表情。“才怪!”她很快又补上一句,但声音极低。
迈克陡然站起来,“我看我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他冷冷地说,边伸手拿雨衣。
“噢,要走啦?那至少让我送你出去——不麻烦的,反正我已经湿成这样了……”培恩很热情地伸出一只手搭在迈克肩上,两人一起往门口走去。他们身后的门即将关上之际,凯琳听见培恩说着:“……要真结婚了恐怕是生不如死,真该好好恭喜你,总算逃过一劫……”
凯琳霎时气往上冲,猛踢壁炉旁的煤斗泄愤。半晌,才重重地坐下,咬着唇,双手抱膝,极力抑制想痛哭一场的冲动。她不愿让培恩回来时看见她正抽抽噎噎的样子。
生不如死……这几个字对她犹如当头一棒,她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全都应声而碎。培恩对她如果有一丝一毫的认真,就不会说出那种话。而且,他显然早已知道她解除了婚约,然而却只字不提。如果他有意和她建立长远的关系,绝不可能像这样保持缄默。而他唯一的反应,竟然是向迈克道贺!
“有他受的!”培恩愉快的声音传来。“这堆火真是太美妙了,小咪,我们——”
凯琳车专.向他,“你非要这么做不可吗?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留他晚餐?”
“是吗?”他的双眉微微上扬,声音仍保持一贯的轻快,“我还以为一个女人会把订婚戒指丢到烟灰缸里,就该肯定她是不会再要那个男人了。”他说着捡起原来的毛巾擦拭着。
她重重地咬住下唇。看来他不只晓得她已解除婚约,还知道细节!“你倒是万事通!”她冷冷地说,“连订婚戒指也说得出一大堆道理。”
他眼眸深处有什么一闪而过,“别生气,我只是不希望他留在这儿。”
“哦?”凯琳的声音里有着可怕的平静,“你还是本性不改,培恩。十年前你不想要我,现在还是一样,你只想搅局惹麻烦!’,
他停止擦拭的动作,“我没有说过我不想要你吧?”他丢开手上的毛巾,朝她跨近一步,似乎是挡住她的去路,让她无处可逃。“我很傻,你也很傻!”他继续说,声调变得温柔,“今天下午我们在覆盆子树丛旁边翻滚拥抱,你以为那是什么?你为什么还怀疑呢?如果你没有忘记,那是你开始的——”
“我对你一无所求!”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走,培恩!不要再来打扰我。”
“凯琳……”他定定地站着,离她不过咫尺。
她转身背对着他,双臂紧紧合抱在胸前,极力想压抑住周身的颤抖。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仿佛经过了几世几劫。屋外,暴风雨恣意撕扯着大地,但在这小木屋里,只有炉火燃烧时细微的声响偶尔划开这深邃的静谧……
“我明天会去找迈克,向他解释这一切。”培恩平静地说。不久,她听见前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我宁愿他这么想,凯琳喃喃自语着……
她从眼角余光瞥见天际划下一道闪电·紧接着一记雷电石破天惊地击向地面,轰然巨响中似乎连小木屋也为之震动。她走向窗口,几乎在同时,天空又出现一道闪电,那超自然的光芒如同一百万颗闪光灯泡同时发光,使她的视线能够越过整个湖面到达对岸。她看见汹涌的波涛撞击着湖岸;看见翻腾的乌云朝千百个方向扩散;看见培恩木屋旁那棵被劈裂的老桑树,在风雨中倾斜、扭曲、正开始往下倒——
在大地重归阒黑之前,她最后看见的,是一个男人的暗影倒在树旁——
第十章
她直到跑出室外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她踩着泥泞和垃圾死命地往前跑,几乎不曾感到风雨迎面飞溅的寒意,或光着脚板扎在碎石路上的剌痛。
受到巨大树干倒地的冲击,地面似乎仍然余震未消,空气中充满浓浓热热令人作呕的硫磺气味,而整个山谷也回荡着那可怕的崩裂声,久久不息……
借着不时的闪电,凯琳看清楚那棵桑树是由正中央劈成两半,其中一半倒在培恩的小屋侧翼,毁了一面墙和部分甲板,另一半则往外倾倒,挡住了车道和碎石路。一根有凯琳腰部那么粗的树干则弹落在小货车的车顶上。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不敢想象脆弱的人体如何能承受这样巨大的外力。她几乎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但是如果他真的需要任何帮助,除了她,没有人能施以援手。所以她咽了咽喉咙,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继续绕着树干往碎片里窥探。黑暗中,她被一根往上凸起的树根绊倒,重重地跌进一洼水坑里,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泥巴水……
在片刻偶尔的寂静中,她听见培恩正叫着她的名字。在她抬起头试着想答应时,却被什么猛然从水坑中拉起,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根羽毛似的。又轻飘飘地落地。她仍奋力挣扎反抗着,一心只惦记要循声找到培恩——“凯琳……凯琳!你在干什么!”是培恩的声音!
她顿时回过神,踉跄倒向他怀里,抓住他湿透的衬衫,漫无头绪地说:“我看见你,我以为压着你了——”
“所以你跑出来确定一下。”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她哽咽地尖声叫着。但她也在同时才注意到他并无大碍,不但站得好好的,而且还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此刻,只要他安然无恙,她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她的体力瞬间恢复,扬起双臂箍住他的肩头,企图尽她所有的力量让他感到安全。她全身被冻得僵硬发麻,只除了和他接触的部位以外——她的前胸、大腿、手臂,以及双唇。
她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离开身边,她一只手臂紧紧扣在他的腰际,两人相互扶持返回她的住处。
培恩蹲跪在炉旁,拨着柴火让炉火重新燃旺。凯琳瘫靠着炉壁坐下,几乎不曾察觉泥水沿着她的发梢、下巴、衣服直淌而下,却只注意到培恩额七有道血渍,手臂上也有一条伤痕。“你受伤了。”她关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