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海波惊魂未定。一张忿怒担心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搞的?走路心不在焉?知不知道差点送掉自己一条命?”
唐海波很快还魂过来,忿怒不亚於他。“你跟踪我?”
黎沸扬此时才不跟她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有女人这么本爱惜自己?连走路都在神游、梦游,把马路当舞蹈场?当他看到她身陷危急那一刻,吓得心脏都快停住了。他真的气她!这么漫不经心的唐海波!
“你甚至该感谢我跟踪你!”
“我只感谢你好心救我一命,可痛恨死你偷偷模模跟踪我的行为!”唐海波不理他,迳自走开。“你们记者大人可真有经而不舍的毅力,为了做报导,还可以冒生命危险搭救别人,了不起!不过,别指望我感激涕零地接受你采访。再见!”
“你等等!”黎沸扬路开大步,轻易地追上她。
天知道他屏住呼吸抢救她时,根本就没想到什么狗面采访!重点是她啊!这个专门误解他的小白痴!
她真的见了他就跑;而他似乎在定永远在她背后追赶。
“我不会上当的,记者先生!”
“你听著!”他不得不使用蛮力按住她的双肩,把她“钉”在原地,这是唯一可以让她正经听他说话的方法。“不管你信不信,我救你不是因为采访的事,我们的合作交易另当别论,我无法坐视我的女主角丧命在醉鬼轮下,我要你好好地爱护自己、好好演完维纳斯的角色,就算男主角与我无缘,我都会坐在台下看你发光、发亮——毕竟这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出戏。”他顿下。攫住她的眼睛,仿佛想探入她灵魂深处,那神情无比柔和。
“如果你发生意外,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平庸的一句台词,可是唐海波全身泛起磁电似的感应,颤抖不已。
又来了!他又对她施展魔咒,那种魅幻的气氛环围在她四周,她又开始轻飘飘地、完全不自禁地、前所未有地迷醉——
每一次他一接近,总会勾起她强烈的反应。
懊死!她根木不该对“敌人”有任何反应的!顶多是憎恨、厌恶而已;然而,对黎沸扬,她全然失了分寸,全然走调!他是个棘手的对手,少有男子堪与她相抗,然而他是异类,总要逼得她施展全力、顽强以对,才能全身而退。
可恶的黎沸扬!到底是何居心?怎样才肯罢手还她清静?
“现在不是排戏时间。”唐海波身子一低,溜出他的魔力空间。“你醒醒吧!”
“海波,你现在去哪?”
缠人魔又追上来了,然而,唐海波这下倒犹豫了。今天不排戏,她安排了三天大假,打算让自己完全空白澄清,再过滤一遍国内剧场堪任欧安瑞的人选;今天出门,纯粹闲晃,否则老爸那张气嘟嘟、怨女儿宁可在家睡大觉也不花时间相亲约会的脸逼在面前,实在不怎么赏心悦目,但是要去哪里?逛街,没心情!散步,又不会从天上掉下男主角人选!回家吗?别疯了……
“再闲晃、漫无目的找寻也不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男主角,除了我,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欧安瑞。这对情人是独一无二的,你心知肚明。”
就是那种主宰人的霸气与自信,教唐海波不服气。“我说过,记者是拒绝往来户。”
“冰山!”他只得暂时休兵,拉著她走。“走,职业篮球开始打初赛,带你去凑凑热闹。”
她太惊讶而忘了他“理所当然”地牵著她纤纤小手。这人都不按牌理出牌的吗?
“什么?”
“今天不谈烦人的事,我有耐心熬到你点头为止,不过暂时不谈这个,忘掉黎沸扬和唐海波、维纳斯和欧安瑞,我们去赶场好球赛!”
“我看不懂篮球。”她自卑地小声招认。“各种球类运动我都看不懂!人家叫我运动白痴。”
“没有人不懂篮球。”他不可思议地瞪她。“投球得分,就这么回事,连特技团里的海狗跟蜥蜴都会。”
“有一次我还问我小妹空心球是空心菜的哪个部位。”
他大笑不止。“跟我看完球赛回来,包管你够格当评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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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於唐海宁独有的私人空间,她叫它“蓝屋”。
事实上,那是与唐家相连台幢的周家二楼宅子。周家自三年前移民美国后,这一十坪的房子空著,偶尔派老佣人来清扫。这儿大多数时候都大门深锁,反而是鸟雀群集,许是爱上了周家后墙那片蔓生的绿藤。从海宁窗外一跨,就直入周家边屋的一方角落,那儿有斜侧的全片玻璃窗,小室中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蓝;星光满天时,浮了一屋的蓝光,煞是美丽!
於是,这个空间成了她的秘密,当有心事不欲人知,当相一躲开人事喧哗,当想拥抱安静的蓝色……两扇窗就接通了另外一个美丽清静的世界。
躺在她掌心的生日卡也是淡淡的蓝,是飘洋过海的关系吗?也染上了天和海的颜色——是那个人喜爱的颜色。
在学校信箱里看到这张卡片时,她的心底激起好一阵漩涡,他每年都会记得这个日子,固定捎来祝福。
她始终弄不憧为甚么他还持续寄贺卡,是依旧怀念?还是表示歉疚?抱著歉疚才祈望维系一丝平淡情谊?有必要吗?自从他离她远去,她没有去过信,伤透的心再也接不上线,却也止不住思念,然而,她可以强逼自己,把自己锁回角落,当作万事不经意!
他不把卡片寄到家中住址,也是顾虑她难堪的心情吧?这一点她感激他,学校信箱是他从朋友那打听来的,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把朋友们带来介绍给她。
“我说的就是她——海宁。”她只是文静而腼碘地微笑。
分开后,反倒有些朋友同她交往更深入,然而海宁对这种事总是淡淡的。
她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包括一个人独来独往,上课、下课、回家、过日子,不像一般二十二岁的女孩子。
龙飞凤舞的行书,照例问候著寒暖安康,其它不愿多透露,只说生日快乐,一年匆至。附注里一行小字,衷心问声:你好吗?是一周前寄的卡片,他有他细心的地方。
伴下卡片,唐海宁抱著膝,让思绪慢慢驰骋在无际的蓝里。
要是空阔的、是自由的,却有人说篮是忧郁的。蓝是属於唐海宁的,长久以来,她的天空就是蓝的——带著灰色的蓝、却找不到甚么多馀的东西。
眼泪悄悄滴落,她将脸埋进裙子的细摺里,任心情随意奔流。
就这样,她让自己在悠悠海洋里漂浮,又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她倦了,起身拍拍裙缘,拾起淡蓝的卡片,准备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总是要回去的。
走廊上,刚下了班回来的易得安,穿著汗衫、短裤,低头就著锅里挑拣钻研,他看到她时,笑嘻嘻地招呼。
他竟然在筛拣红豆和绿豆,起码十来斤,用的还是纯手工分离法。这完全是后母刁难灰姑娘的情节嘛!
“海波交给我的工作。唐伯伯请她煮绿豆汤给我喝,说是清凉去火,她很开心地说好,接著就把两袋豆子混在一起,要我把坏颗粒挑乾净,就有红豆汤和绿豆糊可吃了。”
唐海宁一听,就晓得怎么回事了。这爱捉弄人的海波!“我姊呢?”
“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
“别挑了吧!你不是有七百度大近视?挑完这些豆子,你的镜片得换成两只茶杯那么厚。给我,我用筛子筛选。”她实在不忍心他傻忙,还忙得乐呼呼的。“你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