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湖边走向他,边卸上的罩衫,眼神迷蒙妩媚,“她是真不识得你呢。”
床上的刘焕秀微微扯动一边唇角,没有说话,伸出手将站在床边的绿湖一把捞进帐里。与此同时,离去的天笑仍沉浸在惊喜之中。
刘焕秀说那是要给他祖母过寿的礼物,也就是说刘太夫人应该会在寿宴当天簪在头上。知府的母亲过寿,肯定有不少仕绅会携眷赴宴,届时刘太夫人便是个行动广告,走到哪里都有人注目。
她的机会又来了。
她暂时推掉梳头的工作,专心一意地投入福梅金簪的打制工作,还加码缝制一朵细致的绢花以做为贺礼。
五天后,刘焕秀并不是差人送来三十二两并取回物件,而是亲自前来。
对于她制作的成品,刘焕秀相当满意。因为从绿湖口中得知天笑不只会打制首饰头面,还有一手梳头的好功夫,因此他邀请她在刘太夫人寿宴那天为老寿星梳头打扮。
天笑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份工作,她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增加能见度的机会。
到了寿宴当天午后,刘焕秀差了马车前来接天笑过府。
知府刘光州的府邸位于城南十宜道上,当马车载着天笑抵达时,路旁已停了不少宾客的马车及轿子。
马车从侧门进入后,有人前来领路,将天笑带往后院。
官家的府邸就是不同,处处可见庭台楼榭,小桥流水,黑瓦飞檐,雕梁画栋。
进到后院,只见那些仆役跟丫鬟来往穿梭,忙进忙出,见着她这个面生的人,大伙虽然好奇,却是忙到没空多问一句。
进到梅馨轩,来迎的是一名身着淡紫衫裙、模样细致的女子。
“你就是我夫君请来的那位向姑娘?”女子上下打量着她。
天笑心想她口中的夫君应该就是刘焕秀,那眼前这位女子毫无疑问的便是刘焕秀的正室,“民女向天笑向夫人请安。”
“唔。”女子正是刘焕秀的正室黄氏:“太夫人候着,随我来吧。”
“是。”天笑恭谨地答应一声,立刻跟着黄氏进到屋里。
穿过花厅及书斋,进到偌大的内室,天笑发现内室里有七、八个人,大抵是刘家女眷及侍女。
“祖母、母亲,焕秀邀请的梳头姑娘来了。”黄氏说。
天笑对着刘家的太夫人及老夫人福了个身,恭敬地道:“民女向天笑向太夫人及老夫人请安。”
顶着一头灰发的刘太夫人看着她,问:“你就是给我打制金簪的姑娘?”
“回太夫人的话,正是民女。”她说。
“今年多大?”刘太夫人问。
“十六。”
“年纪轻轻就有这手艺,真是不容易。”刘太夫人细细打量着她,“你打制的那支金簪跟那朵绢花我极喜爱。”
“谢太夫人不嫌弃。”
刘焕秀的母亲廖氏说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帮太夫人梳头吧。”
“是。”天笑趋前,打开自己的工作匣子,取出三柄疏密度不同的木梳及自己先前萃取的栀子花油开始为刘太夫人梳头。
闻着栀子花油,刘太夫人与一旁的廖氏、黄氏都觉得那味道极为优雅。
“好清香的发油,哪儿买的?”廖氏问。
天笑一边帮刘太夫人梳头,一边回答,“是我自己萃取的,若老夫人喜欢,我待会儿便把这瓶留下。”
“你还会自己萃取油?”黄氏惊讶地问。
“民女闲来无事就喜欢学些新玩意儿,纯粹是兴趣。”天笑说话的同时两只手并没有停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用快速又熟稔的手法,不一会儿便给刘太夫人梳好一个符合她身分、年龄却一点都不呆板的发型。
她为刘太夫人挑选发饰簪上,并将自己制作的福梅金簪及绢花摆在不抢风头却又让人不得不注意到的位置。
众女看见她为刘太夫人梳的发型,个个惊艳不已。
“真是好看。”廖氏看着刘太夫人,由衷赞美着,“我真没见过这样的样式。”
刘太夫人细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还让丫鬟替她掌了一面手镜左瞧右瞧,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月桂。”刘太夫人唤来贴身的侍候嬷嬷,“赏向姑娘。”
“不。”天笑未等那嬷嬷动身便急道:“能为太夫人梳头是民女的荣幸及福分,就当是民女给太夫人祝寿吧。”
刘太夫人睇着她,沉默一下,然后点点头,“你这小姑娘真是识大体,待会儿便留下来吃个筵席再走吧。”
“民女受之有愧,却之又不恭,在此先谢过太夫人了。”天笑感觉得到刘太夫人对她的手艺十分赏识,也对她今天梳的头非常满意。
不只刘太夫人,就连一旁的廖氏跟黄氏都惊艳于她的手艺,看来她今天真是给自己打了一个成功的广告。
虽受邀留下吃筵席,但天笑并没有久待,毕竟在这种冠盖云集的地方,她的存在是如此的突兀又尴尬。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刘焕秀,不卑不亢地道:“刘公子,我想先告辞了。”
“咦?”刘焕秀看着她,“不多留一会儿?”
“谢谢刘公子盛意,不过天色已晚,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
“是吗?”刘焕秀笑叹一记,“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勉强,我着人送向姑娘回去吧。”
“不了,我自己回去便行,不好再劳驾。”她婉拒了刘焕秀的盛情。
刘焕秀忖了一下,“好吧,那我差人送姑娘出府。”说罢,他唤来一劲装男子,在其耳边低声交代几句,男子点头。
“向姑娘,请随我来。”劲装男子看来不苟言笑,十分冷肃。
“有劳。”天笑再向刘焕秀欠了个身,“民女告辞了。”
刘焕秀笑视着她,“那我不送了。”
天笑由着那劲装男子带路,由刘府的便门离开。
这道便门跟她来时的侧门不同,是在府邸的另一边。出了便门是一条僻静的路,不似前头十宜道那般热闹。
“姑娘沿着这路往那头走,到了尽头会看见一棵槐树,右转再走一段路便可到城南大路。”劲装男子说道:“这样可避开十宜道上的人马喧嚣。”
原来是避开喧腾人潮的捷径呀!她点头,“有劳。”
“慢走。”劲装男子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旋即进到府里并关上便门。
看着那扇紧闭的便门,再看着眼前这条光线幽微的捷径,天笑不自觉地倒抽了一口气。
其实这条路有点吓人呢,早知道她刚才应该请那位“面瘫男”送她一程,至少到尽头那棵槐树处。
她抓紧工作匣子,迈出步伐快步往前。
走着走着,不知是疑心生暗鬼还是怎么着,她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什么。鸵鸟心态使然,教她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加紧脚步。
可当她加快脚步,明显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陡地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随即惊叫一声,只因她看见身后几尺远的地方有两个黑衣蒙面男。
他们只露出两只阴沉发亮的眼睛,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忽地,她头疼欲裂,好像有什么要从她小小的脑袋瓜子里蹦出来。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向天笑先前的遭遇,向天笑在郊山的山道上便是遇见这样的几个男人,然后……
老天爷,该不会是舒海澄又找人对她……不,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他没有不放心的道理啊?
这时,两名蒙面黑衣男朝她快步赶上,她见状拔腿就跑。
尽头的槐树明明就在不远处,可她却感觉好远好远,只能使出全力向前疾奔,却还是被赶上来的蒙面黑衣男一把抓住。
她转身用“鸡爪功”对付他,唰地往他眼睛一抓。
“该死!”蒙面黑衣男一号咒骂一声,松开了手。
她拼命地往前跑,并放声大叫,“救命!杀人了,救命!”
蒙面黑衣男二号几个快步冲上来,再度攫住她。
她拼命反抗,什么猫拳、鸡爪功都往他脸上招呼过去,“放开我!你们是谁?”她奋力地朝他踢打,却一点用都没有,“救命啊!救……呃!”
蒙面黑衣男二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阴沉沉地道:“臭丫头。”
“呃……不,你、你们是……”她神情痛苦地挣扎着,“救……救命……”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快被掐断了,好痛,好痛。她无法呼吸,整个人被他勒着提起,几乎要脚尖离地。
她想起向天笑的遭遇,向天笑所经历过的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席卷了她,她眼前一花,脑袋嗡嗡作响。
刚才被她抓到眼睛的蒙面黑衣男一号过来,恶狠狠地骂道:“臭丫头,上次没弄死你,这次……”
“住手!”突然,一声男人的沉喝自路的那端传来。
听见声音,黑衣蒙面男松开了手。
天笑像个断线的傀儡,瞬间掉落地面,瘫在地上。
“来人,快报官!”远处男人大喝一声的同时,已朝槐树的方向跑来。
见有人来了,两名蒙面黑衣男互视一眼,“快走。”
话落,两人旋身跑走,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四章 凶手原来不是他(2)
知府刘光州的母亲过六十大寿,是珠海城的要事之一。
舒家身为珠海城商贾之首,难免要跟官家有些礼貌上的往来,官商虽不通婚,但私底下却月兑不了相授互惠的关系,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舒海澄代表父亲前来刘府送礼,贺礼送到之后,他便与仆从驱车离开。
行经至崇安巷口,忽听见巷子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及求救声,他立即命人停下马车,并循着声音前来。
远远地看见两名男子正在攻击一名女子,他马上出声喝止。当他赶上前时,那两名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见那纤弱的姑娘倒地不起,舒海澄趋前一探,“姑娘,你没事吧?”
她神情痛苦的转过身来,“我……”
当两人的视线相交,她陡地一惊,他也是。
“向天笑?”舒海澄惊疑地看着她,“是你?”她怎会只身走在这种僻静幽暗、人车罕至的暗路上?
刚经历了濒死恐惧的天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又愤怒不已的看着他,“舒……海……澄……”因喉咙受伤,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迎上她那愤恨的目光,舒海澄心头生疑。按理,他可是在危急之时救了她的恩人,她为何用如此痛恨的眼神看着他?
“你可有受伤?”他问。
“不……不用猫哭耗子。”她艰难地想撑着身子起来。
见状,舒海澄伸手扶住她。
她甩开他的手,恨恨地道:“不……不要碰我。”
舒海澄抽回手,冷静地看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些人是谁?”
她目光一凝,直直地看着他。他在装蒜吗?刚才那个人提到上次的事,也就是说他们跟上次在郊山害死向天笑的人是同一批。
那些恶徒不就是他教唆收买的吗?
“大少爷!”这时六通赶了过来,发现在暗巷里喊救命的竟是向天笑,自是讶异,“咦?这不是向……”
舒海澄瞥了他一眼,“把马车赶来这。”
“是。”六通答应一声,转身跑开。
听见他的命令,天笑陡地一惊,“你……你想做什么?”
舒海澄睇着她,冷厉的眼神中却有着一丝温情,“你的死活虽与我无关,但既然撞上了,我无法视而不见,我送你回家吧。”
“什……”天笑一听,下意识地挪动臀部后退,“不……不用。”
舒海澄看着她,微微地皱起浓眉,语气有几分懊恼,“你这丫头的脾气还真是有点讨厌。”说罢,他欺近了她。
天笑紧张地放声大叫,“走开!走……啊!”话未尽,她整个人已腾空,舒海澄将虚弱腿软的她拦腰抱起。
她被他抱在胸前,一阵惊悸,瞪大一双惊慌又微带羞赧的眼睛看着他,“放开我,我不……”
他脸一转,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迎上他的黑眸,她不知怎地竟屏住了呼吸。
他眉心一拧,“海光若是知道我把你扔下不管,可是会瞧不起我这个大哥的。”说罢,他抱着她迈步向前。
六通已将马车驾至巷口,舒海澄将她抱上了马车,接着自己再进入车厢里。
天笑紧贴着车厢的另一侧,警觉地瞪着他。
舒海澄斜瞥她一眼,冷淡地道:“放心,我对你这种坏脾气的丫头没有兴趣。”说罢,他轻敲车厢的边缘,“走。”
“是。”前头驾车的六通答应着,“驾”的一声便策马前进。
即使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天笑还是警觉地、防备地盯着舒海澄,好像他随时都会伤害她。
感觉到她充满敌意的视线,舒海澄不觉介意起来,“你是天生不知感激还是……”他眉心一皱,“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觉得瞪着救命恩人是件无礼的事?”
救命恩人?他还真敢说!当初派人害死向天笑的不就是他吗?他是在玩什么把戏?鬼是他,神是他,他到底想怎样?
好,既然她都上贼船了,今天她就跟他说清楚讲明白!
“你到底想怎样?”她咬牙切齿地问。
他微顿,不解地睇着她,“什么意思?”
“你不要再装蒜了,咱们今天把话搁在这儿,一次说个明白!”她不满地叫道。
因为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话,反倒教他好奇起来,他挑挑眉,好整以暇、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三、四个月前,我到郊山摘野菜,遭到几名恶人攻击……”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露出惊愕的神情,“什……”
他的表情像是从未听过此事似的,可真能演!她就不信他教唆的那些人没跟他报告过程及细节。
“我掉到山坳里,摔破头,丢失了一些记忆。”
闻言,他微顿,“所以你记不得喜儿遇害的事,是因为你摔伤了头?”
天笑懵了,怎么他还是一副毫无所知的表情跟反应?
“你没报官?”他一本正经地问。
“报官?”如果她报官,现在他还能在这儿装傻充愣?
“你本就该报官,而且这事与我何干?你要我别再装蒜又是……”说着,他因为意识到什么而神情凝沉,“你以为是我?”
看着他一脸的严肃,天笑心头微震。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呢,但……如果不是他,会是谁?
她还记得那些蒙面黑衣人对向天笑说——
“你这丫头坏事,留不得。”
舒海光迷上向天笑,这对舒家来说确实坏事,非除不可。但舒海澄此刻的反应却让她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她搞错了?
“不是你吗?”她声线微颤,“不是你唆使那些恶人对我……”
未等她说完,他瞪大眼睛,郑重地问:“我为何要唆使恶人攻击你?”
“因为我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呀。”她说。
他怔忡了一下,隐隐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因为你不肯收下两百两,我便收买教唆恶人除掉你?”
“不是吗?”她狐疑。
“当然不是。”他正色道:“若我舒海澄真做了法理难容之事,便遭五雷轰顶,死无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