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笑一听喜出望外,“真的?”
“不假。”花自艳温柔注视着她那欣喜灿烂的笑脸,“我有位熟客是玉石商人,在投资方面向来大胆,若你的计划详细且可行,我相信他也会愿意投资的。”
天笑兴奋得一时忘我,一把抓着花自艳的手,又笑又跳地道:“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花自艳深深地看着她,沉静微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花了几昼夜的时间,天笑拟定契约并整理好她亲绘的图录,兴高采烈地前往欢满楼拜访花自艳。
详细看过她的计划书及图文并茂的型录后,花自艳不只对这份投资有着极高度的兴趣,亦对她有着无比的信任及期许。
花自艳认为这是稳赚不赔的投资,还答应帮她牵线玉石商人谢金松。
谢金松经营玉石买卖,本身深谙珠宝玉石,是投资眼光精准的生意人。
花自艳说谢金松目前到北方去采购玉石了,待他回到珠海城便为她引荐。
天笑跟花自艳讨论过后,两人挑定三簪三钗做为首波商品。
花自艳先要了一根纯银镀真金花丝珍珠发钗跟一支白蝶贝牡丹银簪,交给她五十两银票做为投资。
这是个好的开始。
兑了五十两银子后,她决定主要购买价格较为低廉的玉石,另外再购买花自艳所订的钗簪需要的高级材料。她的商品不能只锁定像花自艳这样的高档客群,而是要让所有人都买得起。
珠海城南有条街,人称“珍宝街廓”,这儿有数十间金工作坊,制作各种银器及珠宝首饰,也有一些二手物品及古董老件,是个适合寻宝捡漏的地方。
天笑花了一天的时间走访大大小小几十家店铺寻找可用的材料,其中有一家名为聚珍斋的店号,品项齐全,堪称是珠宝百货行。
因为还没有可熔制金银的器具,她只能买现成的簪身钗身,本以为这会是她遇到的最大难题,没想到聚珍斋里竟有各式各样可让客人买回自行加工的素材。
采购完毕,她开始制作。
花自艳订的一簪一钗都是用料偏高级的,花丝珍珠发钗需要大量的金丝及两颗品质极佳的南珠。她偏爱珍珠及白色,这大概是因为她母亲留下的那支珍珠簪子。
至于白蝶贝牡丹银簪,则是以修磨过的白蝶贝做为花瓣,层层叠叠增加其丰厚感及奢华感。花心用的是白玉珠,簪身尾端镶上缕缕银丝做为流苏,以增添其灵动。
天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可说是废寝忘食地终于完成这一钗一簪。
当她将成品送至欢满楼交给花自艳时,花自艳正在梳头准备赴晚上的茶宴,房里还有几名前来串门子的姑娘。
人人一见那两柄钗簪,无不惊叹。
“天啊,这真是太美了!”姑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
“自艳姑娘,我帮你插上,你再看看这效果。”天笑说。
“那自然是好,有劳。”花自艳迫不及待想插上那两柄样式崭新,奢华又高雅的钗簪。天笑自盒中取出发钗在花自艳头上比划了几下,似乎找不到落点。
她发现丫鬟给花自艳梳的发型有点呆板,于是提议,“自艳姑娘,能让我重新为你梳头吗?”
花自艳微顿,有点疑惑地问:“你会?”
“请让我试试。”她说得谦虚,眼底却闪着跃跃欲试且自信的光芒。
梳头彩妆都是她的兴趣,而且她是缴了进修费认真学过的。
“好吧。”花自艳一笑,“让我瞧瞧你的手艺。”
于是天笑拆下花自艳的发髻,重新梳理。
看她手法纯熟,动作敏捷,屋里每个人都呆了,她那编发梳髻的手法跟样式是她们不曾见过的。
不一会儿,天笑为花自艳梳了一个优雅又灵动的发型,接着插上那两柄钗及簪。花自艳又让她在自己的妆奁里挑选适合的环佩镯钗为她配戴,还允天笑为她化妆。
当发型及妆容完成后,众人惊呼,盛赞花自艳犹如花仙。
“姊姊,今儿晚上在花老爷的茶宴上,你肯定能艳冠群芳。”
花自艳在镜前自照,满意全写在脸上。“天笑,真没想到你有这等本事,太让人吃惊了。”
“可不是。”一旁的意兰姑娘急切地拉着天笑,“我也要你给我梳妆!”
“我也要!”顿时,大家争先恐后地抢着要天笑给她们梳妆。
天笑又嗅到了商机。因为自备款不足,她的资金都是金主挹注,草创初期花费自然是多,也因此难以节流。既然无法节流,那就必须开源。
除了募资,她也必须自行筹款,而为人梳妆便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方式。她什么本钱都不用,只需靠一双手,而且在为人梳妆的过程中还可以顺便推销自己的作品,可说是一举两得。
*
第三章 筹措资金创业(2)
花自艳虽已二十有五,但因为才艺出众,且至今仍是洁身自好的清倌,所以经常能参加那些富豪士绅的宴会。
当晚在花老爷的茶会上,犹如花仙般的花自艳成了人人注目的焦点,抢尽海岚的风头。花自艳是个活招牌,因为她,一夜之间天笑便成了姑娘们争相邀请的对象。两日后,连海岚也差丫鬟来请,还一口气订了三支发钗。
就这样,天笑午后便到欢满楼给姑娘们梳妆,再利用其他的时间设计及制作各种客订的头饰。
她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才一个月的时间就活生生瘦了一圈,让向锦波看着都心疼。
这日午前,有人敲门。
天笑前去应门,“哪位?”
“在下姓刘,是来找向姑娘订首饰的。”门外说话的是个男人。
闻言她心头一阵惊喜,想不到已经有人登门说要订制首饰,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打开门,看见一名身着深紫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外。
男子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没说话,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天笑问道:“刘公子怎么知道这里?”
他抱拳一揖,“在下刘焕秀,是透过欢满楼的绿湖姑娘才找到这儿来的。”
“嗅?”她一怔,“刘公子是绿湖姑娘的……”
“客人。”刘焕秀说:“我与姑娘在欢满楼打过几回照面,姑娘不记得?”闻言她一怔,“我与刘公子见过?”随即尴尬一笑,“我眼拙,真是失礼了。”
刘焕秀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姑娘真不记得?”
“我之前摔破头,昏迷了很久,有些人跟事都记不得了。”她说:“兴许是刘公子与我并无交集,所以我不记得了。”
“喔。”他暗忖了一下,“原来是如此。”
刘焕秀眼底的深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和善的笑意,“言归正传,我听绿湖姑娘说向姑娘制作的簪钗头饰非常的精美特殊,特来订制一件,想送给即将过寿辰的祖母。”
天笑一听,眼睛一亮,“不知令祖母今年高寿?”
“正好六十。”刘焕秀说。
“她老人家可有特别偏爱的珠宝或是玉石?”她问。
“这倒是没有。”他摇头,“只要是好看的,我祖母都喜欢。”
“那么令祖母可有特别偏爱的花草鸟兽?”知道客人的喜好,她才能投其所好。
“祖母名讳里有个梅字,所以她很喜欢梅花。”刘焕秀答。
“好,我明白了。”她笑视着他,“我立刻给刘公子画个样式,明日送到府上去让你过目,如何?”
刘焕秀一笑,“那倒不用,姑娘的手艺我信得过,你便直接做了,给我个时间,我差人来取。”
哇,还真是不罗嗦的客人!天笑点点头,“那好,刘公子五日后差人来取。”在说话的时候,她脑海里已经有了设计稿,也粗估好价钱,“连工带料约莫是三十六两,这价钱可行?”
刘焕秀爽快地道:“行,我先付三两订金,五日后取货时再结清。那,再下告辞。”说罢,他又抱拳一揖,然后转身离去。
自从被天笑冷冷拒绝后,舒海光便一蹶不振。
他茶饭不思,也不爱动了,成天在院里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发呆,谁都劝不了他,没多久整个人就痩了一大圈,身子更加的虚乏。
光煦院花厅里,舒士安跟李云珠正与前来请安的舒海澄谈话,并问起他半个月后即将前往西北洽商之事。
“此去西北,你都打点好了吧?”舒士安关心地问,虽然这不是舒海澄第一次出门,做为父母的还是不由自主地关切几句。
“都打点妥当了,初八启程,父亲不必担忧。”
舒士安安心地笑视着他,“你做事,我跟你母亲向来是放心的,要是海光能有你一半,我跟你母亲可就舒心了。”
“海光还年轻。”他淡然一笑,“给他时间,他会长大的。”
李云珠忧心一叹,“海光到现在还是放不下向家那丫头……”
舒海澄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说……”李云珠愁眉不展地道:“他是被施咒还是下蛊了呢?为什么如此执着?”
他一笑,一派轻松地道:“母亲,海光那性子您哪里不知道呢?等过一阵子便好了。”
“可他都瘦成什么模样了……”李云珠说着又是一叹,脸上满是对小儿子的宠怜不舍。“海澄,你劝劝他吧。”舒士安无奈地道:“我跟你母亲都拿他没辙了。”
舒海澄颔首,“我去瞧瞧他吧。”他起身弯腰欠身,转身便走了出去。
来到舒海光的房外,只见一名丫鬟跟小厮在门外守着。见他来了,赶紧恭谨地行了个礼。
“站这儿做什么?”他问。
“二少爷不让咱们进去呢。”小厮一脸无辜。
舒海澄微顿,眉心隐隐地揪了两下,推开房门便跨了进去。
“谁都不许进来……”内室传来舒海光有气无力的声音。
舒海澄穿过夹间跟两道帘帐,直接走到床边,抬脚便朝舒海光躺着的大床边上踢了一脚。
舒海光吓了一跳,倏地睁开眼睛瞪着,“谁……大哥?”
原想发脾气的他一见是舒海澄,立刻就消了那少爷气焰。
“闹了这么久还没够?”舒海澄迳自坐了下来,还专往他的脚上坐。
他是故意的,因为他一动作,犹如一滩烂泥的舒海光就动了。
他斜瞥了舒海光一记,“你这是在折腾自己还是在折腾爹娘?”
“大哥,你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吗?”舒海光问。
“不曾。”舒海澄回答,“但那不表示我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很喜欢天笑呀……”舒海光说着眼眶又湿了。
“你再如何喜欢她,也得她愿意。”舒海澄直接地说:“你现在是一厢情愿。”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要是见着我现在这样,一定会被我的一片痴心感动的。”舒海光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拗模样。
闻言舒海澄忍不住笑了,“别傻了,就算你病死在这张床上,她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说不准还要笑你呢!”
“咦?”舒海光陡地瞪大眼。
“她明摆着对你无意,又怎会在意你的死活?”舒海澄一把将他从床上抓起来,“你在这儿寻死觅活的时候,她可是缸照滚、舞照跳,哪里在乎你这一片痴心呢?”
“大哥,我……我真的喜欢她。”舒海光一脸委屈又可怜。
“你那般神采飞扬的时候她都不喜欢你了,更别说……”舒海澄拉起他,将他带到镜台前,“瞧瞧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舒海光瞧着镜中神情落寞、模样邋遢的自己,微微一顿。
“海光,打起精神来。”舒海澄拍拍他的肩膀,对着镜中的他一笑,“若你真喜欢她,可不能再这么下去。”
舒海光咀嚼着大哥的这番话,想想是有道理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拨了拨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
“宝翠!”舒海澄喊了外面的丫鬟一声。
外头候着的宝翠闻声立刻走了进来,见一直赖在床上不起身的舒海光此时已坐在镜前,她微微一怔,怯怯地问:“大少爷,您叫奴婢?”
舒海澄瞥了她一眼,“给二少爷梳头。”
她一顿,连忙答应,“是!”
她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拿起镜台上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收拢起舒海光散落在肩上背上的发,然后一把一把的梳理着。
因为大哥的鼓励劝慰,镜中的舒海光脸上有了一丝生气。
第四章 凶手原来不是他(1)
隔两日,天笑到欢满楼给花自艳梳头,离开前顺道去找绿湖,想当面向她道谢,感谢她为自己介绍了大方爽快的好客人。
来到绿湖的房门前,她轻声敲门。
“谁?”房里传来绿湖有点慵懒的声音。
“绿湖姑娘,是我,天笑。”她说。
房里的绿湖顿了顿,“稍候。”
“是。”天笑应了一声,耐心地在门外候着。
过了一会儿,房门半开,绿湖自门里露出半边身子。她衣着并不完整,发丝微乱,脸有点潮红,那模样像是……刚翻云覆雨完。
可这会儿还不到欢满楼开门、姑娘见客的时间,除非是昨夜留宿的客人还没走。
意识到绿湖房里可能有男人,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尴尬又抱歉地道:“打扰绿湖姑娘了。”
绿湖妩媚一笑,“不打紧,有事?”
天笑抬起眼看着她,一脸感激地道:“我是特地来谢过绿湖姑娘的“谢我?”绿湖微顿。
“前日有位刘公子到我那儿订制了一支金簪,说是姑娘你介绍的客人。”
绿湖睇着她,唇角一勾,“我只是随口跟刘公子提起。”
“总之要谢谢绿湖姑娘,那位刘公子是个爽快的人。”天笑说。
“那位?”绿湖一笑,“怎么说得你不认识他的样子?”
天笑微顿,听绿湖的口气,她理当认识刘焕秀?她想起刘焕秀对于她不识得他之事,彷佛也感到疑惑不解。
她带着歉意道:“刘公子说他在欢满楼跟我有打过照面,可我……不记得了。”
“是吗?”绿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许是我与刘公子并无接触及交谈,所以……”
“刘公子是知府之子,在家行二,是欢满楼的常客。”绿湖笑叹,“你这迷糊的小姑娘竟不识得他?”
闻言天笑一怔,刘焕秀是知府之子,官家子弟?哇!这么说来,她这回是替知府大人的母亲打制金簪?
“老天爷……”她又惊又喜地叫道:“我这会儿是给知府大人的高堂打制首饰?”
“可不是吗?”绿湖嫣然一笑。
天笑难掩喜悦地弯腰欠身,“绿湖姑娘,真是多谢你给我介绍了这样的贵客!”
“先别急着谢我,你可得好好表现呀。”绿湖语带激励。
天笑一脸坚定,“我不会令绿湖姑娘丢脸的。”说罢,她又弯腰欠身,“我不打扰姑娘歇息,先告辞了。”
绿湖颔首微笑,“路上小心。”
看着天笑转身走到廊道尽头,下了楼梯,绿湖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并且关上房门。她转身走回屏风后的内室,半掩的帐里侧卧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