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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保安康(上) 第6页

作者:绿光

“我……不管怎样,我刚刚才得到的消息难道爷不查吗?”如今也只能寄望于此。

“如果查出的线索无用,咱们的契约就到此为止。”虽说颇可惜,但正值多事之秋,他不想节外生枝。

雷持音简直想哭了,那个弃尸的混蛋,为什么这般能躲,害她邀功不成反背上嫌疑,这还有天理吗?

她气恼地掀开车帘瞧着外头的街景,天色有些暗,可街上人潮依旧熙来攘往,尤其在转过街角后,整条大街几乎被挤得水泄不通,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什么铺子能引来这么多人?她张望着,回想当年端玉阁才刚开张时,想下单子的世家女眷马车可是足足排了一条街,说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眼前这铺子竟也不遑多让,这铺子不是普通的大,大约是几家店面打成一家,但马车都排成两列了,还找不着地方停靠。

就在她闷闷看着街景的当下,眼角余光瞥见了什么,教她不自觉地朝车阵中一辆马车望去。

葵花纹样……好眼熟……对了!那是通阳矿官的马车,也是她那晚在乱葬岗上瞧见的马车!

想通的当下,她见马车上有人下来,虽说戴着帽子,但那身形和指上的玉扳指分明就指证他是那晚弃尸的人!

“爷,弃尸那人在那里!”雷持音赶紧指着走进铺子里的男人。

易承雍望去,只瞧见了背影,―穿玄色衣袍的男人?”

“对,他就是那晚出现在乱葬岗上的男人,赶紧去抓他!”她终于可以洗刷嫌疑了,老天待她终究不薄。

“空汶,带人去瞧瞧。”易承雍沉声道。

“是。”护卫空汶应了声,轻吹了声口哨,暗处出现了四个人,两个随他走,另两个则守着马车。

“爷,您不去吗?”雷持音急声问。

“在这儿候着消息就好。”

“可是……”才三个人而已,要是让那人又跑了,她的嫌疑要到哪年哪月才洗得清?

“我去瞧瞧!”

说着,她已经飞快地跳下马车。

“你!”易承雍伸手欲阻止却已来不及,瞧她身形矫健地在车缝里钻着,眨眼功夫就跟着进了闻香楼,他不禁啧了声。

“主子,要将雷姑娘带回吗?”守在马车旁的护卫低声问。

待在宅子里的护卫都知道雷姑娘和主子关系匪浅,而这闻香楼可是通阳城首屈一指的青楼,雷姑娘貌美如花,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当成花娘,后果可不堪设想。

易承雍眉头微蹙着,下了马车,看着两人,道:“空涪留下,你跟我走。”

“是。”

两人举步踏进闻香楼时,穿堂处可见不少花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来送往,易承雍无视花娘的靠近,径自朝大厅而去,大厅里人满为患,宾客花娘高声交谈,教他眉头深锁。

“你往那头,一刻钟后没找到人便回马车。”易承雍指着另一头下着命令。

护卫领命而去。

易承雍吸了口气踏进厅里,嫌恶地避开人群,思索了下朝一旁长廊而去。

他想,假设那人真是她目睹之人,必然知晓官兵正在寻他,自会挑选隐蔽之处躲藏,而楼上的包厢虽是隐密,但走得愈远,碰见的人愈多,难保不会出事,所以必然会挑选较少人走动的路线。

然而几条长廊走完,甚至每间房前他都刻意停步留意,却丝毫没有她的声响,眼看天色渐暗,他的眉头渐拢。

才一刻钟,天色就暗得如黑夜,他脚步一转决定往楼上找,走到二楼,与人错身而过,他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男人扶着的姑娘。

那姑娘像是失去了意识,就在男人腾手开门时,他瞧见了她的脸,他立即上前,在男人进房时尾随而入。

“你……”男人的话未说出口已经被劈昏。

易承雍一把将雷持音拉进怀里,探了探她的鼻息,再把了把她的脉,确定她可能只是闻了迷香昏厥并无大碍,教他心头大石落地。

瞪着状似沉睡的她,放心的同时,恼怒油然而生。

凭什么他还得为她牵肠挂肚!

可恼归恼,他还是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避开大厅,跃至闻香楼的园子离开。

书房里,易承雍坐在案桌后,听着空汶回报搜索闻香楼的结果。

“不管怎么找,就是没瞧见雷姑娘画像上的男人。”空汶懊恼地垂着脸。

易承雍淡声道:“房里那个男人呢?”他指的是带雷持音进房的那个男人,毕竟她还昏  睡着,无法从她那里问出什么。

“属下问过了,他是闻香楼的恩客,是一家布庄的掌柜,从东侧的楼梯上楼,有个男人从后头叫住他,说是把花娘转送给他,属下也找到与他一起上闻香楼寻欢的友人,证实他只是个寻常的布庄掌柜。”

线索又断了。易承雍神色不变地看向外头的天色,心想大概只能等她醒来再问个详实。

“空济呢,还没回来?”

“回主子的话,空济还在驿站,差人回报说他还在等另一份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

“主子,饭点到了,是否要摆膳了?”

房里的人还未清醒,他低声吩咐,“晚点再说。”

“是。”

待空汶离开,他思索了下,走回寝房,下意识地看向珠帘里,瞧雷持音似乎还沉沉睡着,不由得蹙眉想着,该不该让大夫过府一趟?

掀开珠帘,他踏进花罩里,瞧她的姿态就跟他搁下时一样,连动都没动,眉心蹙得更深。

她到底遇上什么事?

在他眼里,她是个极其古怪的姑娘。一个姑娘三更半夜出现在乱葬岗,必定有不能言明的隐情,然而从她身上看不出丝毫的怨慰愤恨,甚至她还大胆地与他交易定约、与他并肩坐在一块,笑容恣意怡然。

美其形,雅其蕴,看似娇柔却藏着不容质疑的坚韧。

从没一个人能像她这般强行走到他的身边,他周围的人总是戴着面具靠近他,敬他的身分、惧他的兵权,猜忌他后又想除去他,一张张的笑脸后头满是谋算,丑陋又狰狞。

可她的笑靥是恁地纯净绝尘,有时又像骄阳般璀灿,千变万化,却是再真实不过。

她聪颖大胆,张狂放肆,总是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她甚至懂他面无表情底下的心绪,看出他从未浮现过的恼怒。

为什么?旁人不懂的,她凭什么懂?

他垂敛长睫瞅着睡梦中彷佛还带着笑的她,在青楼里许是没遇上什么恶事,要不在睡梦中怎么还笑得出来?

其实,他可以相信她的,她从来把心思摊在阳光下,只不过是因为身分疑点重重,才会教他无法释疑。

还有因为她像他逝去的母亲。他总算明白她身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是源自于她与母亲性情的相似,母亲是这天地间唯一能教他信任和眷恋的人。

所以,他愿意多给她一点机会,证明自己的眼光无误。

睡梦中的雷持音像是感觉被人注视着,羽翼般的长睫轻眨了几下后,徐徐张眼,尚未瞧清是谁,就被覆盖在身上的阴影吓得退到内墙,戒备地抬眼。

一见是他,她紧绷的心绪才松懈,“爷,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是嫌她被吓得还不够,他还要插上一脚是不是?

她的埋怨像是娇嗔,软绵绵的控诉酥人心脾。

“吓着了?”

瞧见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雷持音微眯起眼,心道:敢情真是拨空来吓她的?

“风度翩翩的君子,夜入姑娘寝室羞也不羞?”她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审视自己身上,确定衣衫还算整齐,才放下心来。

“你夜夜窝在我的床边都不觉得羞了,我又有什么好羞的?”他居高临下,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雷持音呆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知情,还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怎么现在突然戳穿她,而不是先前就说?她一个姑娘家要将脸搁到哪去?

瞧她从一脸傻样变得满脸羞窘,他不自觉地嘴角微勾,转移了话题,“你在闻香楼被人迷昏前发生什么事?”

雷持音顿了下,幽幽地道:“里头人很多,一进大厅我就迷失了方向,有男人不断地拉扯我,我闪过后往厅旁的长廊跑,正好瞧见酷似那男人的身影,我追赶过去,哪知道经过一个转角,有人拿什么往我脸上一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根本有勇无谋,更糟的是,还自打脸面,顿时颓丧地垂着脸,气若游丝地问:“是爷带我回来的?”

“是,是我未经姑娘允许,唐突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乍听之下,颇像磊落君子告罪,但仔细听他说话的抑扬顿挫,就知道他分明是在讽剌她。

“事急从权不怪爷,而且——”她认命地说着,在床上朝他跪拜。“多谢爷的救命之恩。”

进入大厅时,她就知道那里是勾栏院,她却傻傻地落入别人的圈套,傻傻被迷昏。她昏在那种地方,要是没人搭救会发生什么事可真是不难猜,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易承雍赞赏地微露笑意,还以为她会要强地与他争辩,没想到她竟是这般胸怀坦荡且是非分明,和他所见的宫中女子全然不同。

目光无意中落在她垂首时露出的一截玉白颈项,他不由得僵硬地转开眼,道:“姑娘无需客气,再者有些事还想跟你问个明白。”

雷持音抬眼,不等他问话,便道:“爷,我想起来了,那辆马车上有葵花纹样,那是矿官所有的,是通阳特有的纹样。”

通阳的玉矿有八成是雷家的,打从几十年前,雷家一直都是和矿官打交道的,只是她太久没瞧见那徽章,那日瞧见只觉得眼熟,也忘了将这细节告知。

“这事我会派人去查。”若真与矿官有关,那就难怪老八翻遍通阳城也找不到人了,毕竟任谁都不会将那些事联想到官员身上。

“肯定会找着人的,城门已封,只要循着几个地方去查,还有那位姓庄的牙人也得找。”

“你对这事倒是上心。”

“能不上心吗?我可不想被当成同伙。”

“我把你当成同伙了?”

雷持音丢了个眼神过去,明明白白地质问:没有吗?当她的眼睛是装饰用的不成。

“那时爷要是肯追,肯定会逮着人的。”她有些埋怨地道。

想逮人的明明是他,可遇见了,他偏又消极被动,那当头他要是肯带头,底下的护卫动作肯定更快,他会不了解这道理?

“要我和你一样,有勇无谋地闯进去,落得被人迷昏的下场?”

雷持音脸颊烧烫烫的,觉得自己确实是大胆过头,差点害了自己,可是——

“一开始我又不知道那里是勾栏院,何况您是个男人,还能带护卫光明正大地查,偏偏您却不动如山,好好的时机错过了,想再逮人就得再多费点时间了。”

易承雍神色微变,沉默了一会转过身道:“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第四章  对他而言特别的存在(2)

走回寝房,他唤了一声,外头的人便赶紧去准备。一回头,见她还待在花罩里,他道:“你不一道用膳?”

隔着珠帘,雷持音面带疑惑,这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居然邀她一道用膳?

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同桌用膳过,况且他俩什么关系,不相干的男女坐在一块用膳……清白,算了吧,还是先填饱肚子比较实际。

于是她稍稍梳洗过,走到他的寝房,还未坐定,门便已被推开,丫鬟陆续端菜进房。

她打量几人后,不禁疑惑,怎么今儿个的丫鬟都如此眼生,竟没一个识得的?而且……

“怎么不见朱嬷嬷?”她月兑口问着,看了易承雍一眼,却见他没半点反应。

她先是不解,随即又释然,他一个爷儿哪里会在意府上有几个丫鬟?只是,朱嬷嬷可是尽心伺候着他的,每每用膳时,都是她领着丫鬟入内,候在一旁等着吩咐,今天不在倒是奇怪。

站在最前头的丫鬟垂着脸,低声道:“朱嬷嬷还在厨房里忙着。”

“喔。”她应了声,看着外头天色,像是早过了饭点,也许是特意替他们俩备膳,朱嬷嬷才还在厨房指挥厨娘吧。

收回视线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古怪,再望向门外,却见护卫一个个也很眼生,虽然腰间有系珠穗,但她却完全兜不上,比如空汶,空汶是她今天才见过的,系的是白玛瑙,可是眼前系白玛瑙的人根本就不是空汶啊。

易承雍微抬眼,瞧她一脸疑惑跟着望去,发现在门外的护卫竟有八人之多,教他不禁微扬起眉。

“爷,您的护卫腰上所系的玉石珠穗不是都不同吗?”她没心眼地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个人我没见过,可是他的珠穗跟空汶是一样的。”

雷持音指着一人,几乎同时,那人竟疾行而入,易承雍下意识地将她拉进怀里,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记长剑劈下,他狼狈闪避却被划伤肩头。

这一击一躲不过是转眼间发生的事,雷持音根本还搞不清楚情况,屋里已经响起了厮杀声,她脑袋一片空白,想要回头却被他按住,甚至被他提抱在怀,一步步地往后退。

也因此才教她瞧见他被血染红的袖子。

暗杀?才想着,她已经被抛上了床,听见他沉声命令,“闭上眼。”

她依言缩到床里,紧闭着双眼,听着屋里刀剑交击的声响,哀嚎声四起,然后是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主子!”

一听见空济的声音,雷持音立刻张眼,就见那些眼生的丫鬟护卫皆已倒下,只剩易承雍一身血染,手持长剑。

空济从门外奔入欲查看他的伤势,后头跟着几名护卫查探倒下的数人。

“不用看,都死了。”易承雍淡声道,回头望向她,“不是要你闭上眼?”

他语气中隐有怒火,可雷持音哪管这些,跳下床朝他跑去,急问道:“伤到哪了?”

易承雍一顿,瞧着她脚下踩的血迹,本以为她会惊惧得不敢靠近自己,岂料她竟只紧张他的伤势……

“要不要紧?你身上都是血……”她紧揪着他的袖角。

易承雍直睇着她满是担忧的脸,脑袋什么都没想,双臂已经将她搂进怀里。

常晚,易承雍移到了西次间,让她待在西次间的花罩里。

从承雍头上的伤不深,倒是口子颇长,流了不少血,费了一点金疮药才将血止住,大夫正在屋里替易承雍包扎,而屋外以空济为首,跪了近百名护卫。

“全都起来。”裹好布巾后,等大夫带着药童抓药,易承雍才淡声令道:“空济,过来。”

“是。”空济起身,回首让同袍起身才大步踏进屋内。

“如何?”

“问过空汶了,他说他回房换衣时珠穗就不见了,还在找这头就出事了,其余几人有的连何时掉了珠穗都不知道。”

易承雍面无表情地听完才道:“让那几个暂时卸职,命人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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