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有没有想过,你以爱为名逼我照着规划走,是真的爱我,还是因为你无力对抗自己的恐惧?”
她的话像针,一下下截上吕氏心口,痛得她抚心落泪。
郑启山急了,大吼,“不许这样跟你娘说话!”同时,啦地一声,一个巴掌甩过。
下一刻,郑国公看着女儿苍白的脸颊和上头鲜红的掌印,他疯了吗?怎么就打了女儿?他呆住,以铵也呆住,他直觉把妹妹护在怀里。
望着怔忡的爹娘,以芳微微一笑,垂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此刻,吕氏胸口涌起滔天巨浪,原来女儿心里有这么多委屈?原来她想遨游天际,自己却一刀刀斩断她的羽翼?原来她心大不计较,不代表她乐意被伽锁套牢,她……错了……热泪盈眶,她弯把女儿抱进怀里。“对不起,娘不知道你这么难受……好,你想学武就学吧,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我再也不管你,我会告诉魏崇阳所有事情,如果他不能接纳这样的你,我们就不嫁。”
吕氏终于让步,为了罪恶感,为了抱歉,为了多年来……她不知不觉间让女儿受的无穷委屈。
以芳在母亲怀里泪如雨下,却一语不发。
她何尝不知道家人是怎么爱自己的,她何尝不晓得委屈自己、他们更委屈,只是……终究意难平……
以芳与母亲和解了,但并未与自己和解。
她又睡着,除了应付魏崇阳的拜访,多数时间她都在睡觉,因为睡觉是修补细胞最好的方法,因为睡得昏昏沉沉,就会忘记痛苦长什么模样。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间那么长,却从没真正睡着过,眼睛睁开还是累。
燕沐到的时候她正在睡觉,但眉头纠结,整个人小了一号,他想抱起她,动作很轻,但她迅速清醒,睁眼,对上他的脸。
他怎么会来?不是说赐婚了?不是正忙着迎娶美娇娘?不是……
“怎么会发烧?是伤口发炎吗?”明知道不可能,明晓得自己把她的伤口照料得非常好,但她一烧,他的心就乱成一片。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他的紧张把她的怒气踹到九霄云外,瞬间,心里那点憋屈不见了。
以芳望向窗外,天还黑着呢,这时候哪有人会上别人家里拜访,他是怎么进来的?哥哥们没拦下他?
他顾不得她满月复疑问,直觉拉开衣领,触上她的伤口。结痂已经月兑落,不会是伤口发炎,所以是……
他还在思考可能原因,以芳却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从床上吊起来,投入他的怀抱,熟悉的气味、熟悉的安全感,熟悉得让她鼻子发酸。
细微的啜泣声响起,燕沐一怔,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怎么了?”拍着她的背,他心疼得厉害。
她没有回答,只是闷闷地哭着。
深深吐一口气,他都知道了,知道她被逼迫、知道她委屈、知道她为他跪了祠堂……他的以芳多勇敢啊,她可以为他对抗整个世界,对抗所有疼爱自己的亲人,这么勇敢的她,他心么会又怎么能够辜负?
“对不起,我忙疯了,你没有收到我的信吗?”
他得应付母后举办的宴会,得将大众运输的章程写出来,得上朝、得进御书房听政,还出京办差,他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
然而,他在返京的半路上遇见以笙,那只弱鸡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要摔不摔的模,看得他心惊胆颤,但听到以笙说起这几天郑家发生的战争,让他心惊得更厉害。
于是他领着人、加快速度返京,向父皇交过差后便急奔郑国公府。
“什么信?”她抬起头,一头雾水。
连信都没收到?燕沐苦笑,确定自己被郑家人给封锁了。
“我写过好几封信给你,告诉你我正在忙什么,叫你别理会外面的风声,我说不管你听什么都是假的,目的只有一个。”
“哪一个?”
“完成我对你的承诺——一夫一妻、专心一意。”
“所以赐婚是假的?”
燕沐莞尔道:“父皇母后确实为我物色不少女子,但放心,到最后她们没有人敢嫁给我。”
“为什么?”
他笑了笑,勾起她的脸,问:“你相信我吗?”
“相信。”她直觉回答。
“不对,如果相信,你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你会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等着我娶你回家。你就是不相信,不管我当太子或皇帝都只会有你一个,你就是不相信我的承诺,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有多坚定。”
他一句句的“不相信”令她赧颜,却也同时驱逐了她心头阴霾。
所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不管肩上责任有多沉重?所以他从头到尾想的都是要圆满他们的爱情?
她错了,她该更信任他的!
“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她认错飞快,无辜的小模样像颗强力B群,迅速解除他的疲惫。
他当然不会介意,他愿意给她无限制的纵容与宠溺。
贝起她的脸,细细看着,他语气认真、态度郑重道:“等我,最慢一个月,父皇就会下一旨赐婚,这个月里你只要负责做一件事——吃好、睡饱,把身子养好,行不?”
“一个月?那时说不定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魏崇阳是吧?放心,我处理。”他没把对方看在眼里,他对以芳志在必得,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阻挠,即使他已经被郑家人集体封锁。
“嗯。”
“我绝不会让我们的爱情出现变数。”
“好。”
其实,他并没有说得太多,但是他出现、他重申承诺,她的心就安定了,以芳不再追问他将要怎么做、做什么,她窝进他胸口,静静地听他说话,温驯得像只小猫。
然后他轻拍她的背,说着朝堂事,他不是政治家,但他拥有二十一世知识,他想用自己的本事造福大燕子民。
“……户部尚书都六十几岁了,听见我的运输计划,笑得像个孩子,等我们成亲之后,我打算送以笙进户部主持这个计划,当运输越便利商业必会越繁盛,税收丰足就能做各项建设与福利……”
听着听着,她闭起眼睛,他亲上她的额头,濡湿的嘴唇带起她一股心悸……
“说!外面的谣言是怎么回事?”皇帝气急败坏,这事早晚会传到皇后耳里,他连想都不敢想,皇后知道后会有多伤心,自己好不容易解了毒,好不容易与妻子水乳交融,还以为所有事都将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儿子竟然……怎么办?
燕沐垂眉道:“禀父皇,那不是谣言。”
“不是谣言?所以……”怎么可以不是!抓起砚台,他想砸人,可是砸不下啊,儿子巳经够悲惨了,他怎么还忍心?“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喜嫔把我交给赵文时,他在我身上试过药,药名叫做绝情。”
皇帝头晕得厉害,就是那个绝情让沐儿终生碰不得女人?就是那个绝情让沐儿一世孤独?他后悔了,早知如此,抓到赵文时应该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所以那些女人,确实是因为你才会……”
“是。”
燕沐垂下头,哀伤的身影看得人鼻酸,这么好的儿子啊,命怎么这么坏?
皇后安排他见了许多名门淑媛,但凡令他意动的女子,被他轻轻一碰,接触过的地方就会迅速长出红痊,又痛又痒,难以忍受。
大夫诊不出是什么毛病,最后只能求到苏氏医馆才能得解。
解便解了,那些大夫真可恶,也不想想是自己的东家,竟然实话实说,让她们别再靠近“过敏源”,还说倘若再多碰几回,到时不光会长出红疹子,许是连性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