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违心之论,他完全理解。如果不在乎、不介意,怎么会一直挂心?拉拉她的手他给她一张俊美无俦的笑脸。
哼!那日她向他交了底,隔天他就不见踪影。
知道她怎么想的吗?她想他被吓到了,她想他把她当成妖魔鬼怪,她想他在乎她嫁过人……
她想过很多,每个想法都让自己不愉快。
她试图告诉自己,他没那么重要,就算失去了也无妨。
她试着说服自己,反正早晚都要放下,早点放下早轻松……
谁晓得,她全想错了,他不回家竟然是为着去冒险受伤。
“小姐小姐别生气,小生这厢有礼。”
甩开他的手,瞪他两眼,她问:“为什么?”
扳倒霍王是皇上心口不能说的秘密,为这个秘密甯语尘受过多少委屈,他连家人都没讲,他说了……万一泄露了怎么办?苏蒙脸上净是挣扎。
“不能说是吗?那就别讲。”
无所谓的,反正她对他不重要,她的担心、紧张、焦虑只是多余,她之于他……
委屈了……是,委屈得很。
只是无数的失望挫折,造就她对人情世故的通透,她知道难过不必逢人就讲,哀愁只能靠自己消化,终有一天,吞下足够的失望,她将会强大,届时再多的委屈也会云淡风轻。
所以她说“那就别讲”,口气很通情达理,她的表情未变,眼角的温柔仍在,但他知道,她难过了。
她对他交心,他却对她隐瞒,不公平对待,会不会让她把心收回去?下意识地,他握住她的手。
“做什么,我在处理伤口。”
他拉着她坐在自己身前,从身后抱住她,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在帮皇上收拾霍王。”
土匪?老大?农户……他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早该猜到的。
那天他告诉她许多超乎想像的事,瞳瞳全数接收了,原来他身上背负的家仇比她更甚。
她对他的“旧友”迷感兴趣,但是从头到尾,她除了倾听,没有发问。
不过这回,他说话算话,待在家里整整一个月,没有出门。
脸上的伤早就养好,他成天在她和晚儿身边转着,不过偶尔她还是会从他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比方百姓向朝延呈上万民书,状告霍王横微暴献,导致百姓贫病交迫、流连失所。
比方他的“旧友”成为霍王最得用的手下。
比方皇上派出一队暗卫,正朝岭南而来……
每次说到这个,他眼底有掩也掩不住的兴奋。
晚儿和新加入的小厨阿晨、阿曦处得很好,三个人从早到晚绑在一块儿,谁也离不了谁。
苏蒙教他们习武,瞳瞳教他们背诗,晚儿爱上扮老师这游戏,时不时拉着阿晨、阿曦,考校他们认字、默书。
当然,多数时候三个人像月兑缰野马,在村里上下蹦跶个不停,但也因此晚儿的语汇进步得更加神速,现在一口气可以说上一、二十个字。
瞳瞳也忙,吴掌柜那里动起来,他租下一间很大的院子当制药厂,瞳瞳几乎每天都进药厂,手把手教导他们如何制做药丸。
有空的时候,她也会绕到苏记,现在孙掌柜待她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迎财神,她教大厨做菜,他把银票奉上,初识时的斤斤计较没了,他慷慨得让瞳瞳怀疑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当然,孙掌柜的态度丕变,是因为主子爷一声命令,既然她努力扩钱不是为了野男人而是为着营救亲哥哥,他理所当然要帮上一把。
放下笔,瞳瞳把桌面收拾干净,问:“晚儿呢?”
“张寻带着三个小家伙上山,说是要摘棠梨子。”
“快中秋了,山上的棠梨子应该熟透了,我答应给他们做糖葫芦。”
“你待他们太好,天天给他们弄吃的,晚儿都快变成胖墩子,就是阿晨、阿曦都肥上一圈。”
瞳瞳失笑,昨天王氏还在抱怨,才刚上身的衣服,怎么又小了。
“孩子本来就是用来宠的。”她理直气壮。
“你就宠着吧,哪天三个傢伙爬到你头上再来哭。”
“你就是被宠大的,也没见你变坏啊!”
苏蒙告诉她了,告诉她小时候的他有多痞、多霸道,多让家人头痛,但祖父母不管不愿,就是要把他捧在掌心里罢着。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一笑,苏蒙拉起她说:“走吧。”
“去哪里?”
“去后山,你不是一直想到后山看看有没有珍贵的药材。”
后山和前山不同,高山峻岭、林木茂盛,里头毒蛇猛兽很多,但也因此鲜少有人迹,最好的药材往往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她心动不已。
“你要陪我?”
“不然呢?谁敢当着我的面说要陪我娘子?”
说到这个,瞳瞳笑开。
张寻见晚儿短短时日学会说话、学会背诗认字,懊恼极了,到处说:“就说就说,娶对媳妇旺三代,当时我就不该省那二十两,要是把人娶回来,我家儿孙很快就能替我争个爵位了。”
爵位有那么轻易得的吗?
还是玩笑话,但落入苏蒙耳里就变了味道,他把张寻拉到前山狠狠揍一顿,就因为他提及二十两银子。
苏蒙恨不得瞳瞳早点忘掉这事,张寻偏要旧锅炒冷饭。
“等我。”
瞳瞳进屋换了一身旧衣服,背起箩筐。
出门时,刀剑、绳斧,该带的东西他全备上了。
她一笑,“瞧你这样子,我有预感,今天肯定会收获不少。”
“为什么?”
“因为成功是留给准备好的人。”她指指他身上的配备。
这话……是这样解释的吗?不过苏蒙接话,“有没有人参、灵芝我不敢说,但虎鞭熊胆背定跑不掉。”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头,他牵着她的手、配合她的脚步,他喜欢被她跟随。
进入蓊郁的林子里,参天高木挡住阳光,带来一丝凉意,他们一面走一面聊天,什么话题都可以说。
她说:“你知道什么是蝴蝶效应吗?”
“不知道。”
“南方的一只蝴蝶无意间拍拍翅膀,北方很可能会爆发一阵飓风。”
“怎么可能?”
“科学证明是可能的。”
“所以……”
“所以我们碰到的每个人、遇到的每个契机都很可能是蝴蝶羽翼的那一搧,可能将会酝酿起一阵飓风,擦身而过的人、来不及对上眼的东西、本以为只是人生中不重要的点,殊不知蝴蝶效应,那个小点很可能会改变一生。”
“你想告诉我什么?”
“有没有想像过,如果当时你决定省下二十两,现在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子参舆你的生命,你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不会也温柔以待,会不会他比现在的自己更快乐?
他停下脚步,转身,她很矮,他很高大,他必须弯下腰才能让她看见自己眼底的笑意。
他回答,“我不会去想像你的问题,因为我很确定,没有你,我不会快乐,没有我,你不会幸福,我们是最适合在一起的男女。”
她笑了,他哪里来的自信啊,为什么每句话都这样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说话是不同意?”
他凑得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的气息。“我可以不同意吗?”
苏蒙一哂,迷人的眉眼鼻唇让她心跳加速,似乎是他每次靠近,她都无法忽略他的影响力。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因为夫为天、妻为地,夫为妻网?”
“不是。”他说。
“不然……”
“因为,我爱你。”后面三个字,他说得分外轻、分外缓慢。
但一个字一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像有人放大了音量在她耳边说似的,脸红、心跳做过那么多夫妻间的事,她仍然为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