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说苏翠堤身体不适,无法前来遇月小筑帮忙,春恩不禁拔高了声音。
“二太太要我跟春姨娘赔个不是。”王嬷嬷说。
“不不不,别那么说。”比起工作,春恩更担心的是苏翠堤,“她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要休养几日便好。”王嬷嬷说。
“那……我去看看她吧。”春恩说着,便要搁下手里正在赶制的衫裙。
王嬷嬷一听她要去探望苏翠堤,连声劝阻,“不甩了,春姨娘,我们二太太吩咐过,千万别给你添麻烦,所以……”说着说着,她词穷了。
看着她那闪烁不定的眼神,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春恩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一定是霍碧山不让苏翠堤来吧。
早上在照云院,霍碧山就已经一脸不快,要不是有崔姨娘挡着、劝着,恐怕他就要当场发作了。
唉,她都已经想尽办法打圆场了,还是止消不了霍碧山心中的妒意及怒气,甚至把这气转移到苏翠堤身上。
“王嬷嬷,是二爷不让她来吧?”她语气无奈地道。
王嬷嬷先是一怔,然后畏怯地点点头,“春姨娘,二爷正在气头上,兴许过几天便好,你什么都别问,也别去找我们二太太了。”
春恩幽幽一叹,“好,我答应你。”
“谢谢春姨娘。”王嬷嬷恭谨一行礼,“那奴婢先回去了。”
“帮我问候二太太。”
王嬷嬷眼底闪过一抹悲哀,苦笑一记,点了点头,旋身,很快地离开了遇月小筑。
春恩也没时间多想,因为她得赶紧将手上的订单在最快的时间里消化完毕,然后全心投入制作公主嫁衣的工作。
翌日,苏翠堤依旧告病,未到照云院请安,春恩几度想前去向阳院探望她,又怕惹得霍碧山不悦,反倒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于是晚上霍晓涛回来后,她跟他提了这件事。
“翠堤恐怕是被霍碧山给软禁了。”她一叹,“遇人不淑真够惨的。”
霍晓涛边看着手边的买卖明细,边说:“现在你知道自己遇到良人了吧?”
春恩轻啐他一下,“我认真的,你又跟我抬杠。”
他搁下名册,黑眸定定地望着她,笑叹道:“人家夫妻的事,你别管,若是人手不够,我拨给你便行。”
“不知道霍碧山什么时候才肯放她出来?”春恩说着,忽地露出谄媚的表情,“亲爱的老公,不知道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不等她说完,他便拒绝了她。
她谄媚讨好的笑意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懊恼,“为什么?”
“你知道管人家夫妻的事是最危险的吗?”他说:“再说,他都已经对你我如此感冒了,我若是出面干涉此事,他不是更恼?到时,你的翠堤姊妹恐怕要被他关一辈子了。”
“可是……”
“小猴子啊……”他重重一叹,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亲吻了她的脸,有耐心地道:“你忘了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这儿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台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明白,可是翠堤她……”
“你能如何?”他捧起她的脸,苦笑道:“就算遇人不淑,所托非人,她与他都是一对夫妻,她就算不愿意,又能去哪里?古代的女子一旦与丈夫和离,回不了娘家,这世俗也接受不了,她们最后就只能住进庵堂,长伴青灯古佛了。”
听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语带不甘地道:“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有点耐心吧。”他柔声劝慰着,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其实,他稍早便自莲心口中得知这事,苏翠堤从昨天早上开便被关在屋里,至今除了王嬷嬷,没人见过她,珠落跟知学这两日里也都交给下人照料,而苏翠堤的饮膳,全都由王嬷嬷一手张罗,送进送出。
直觉告诉他,苏翠堤应该不只是被软禁,而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被大家所看见。
但这事他不能告诉春恩,否则她一定会不顾他的反对,冲到向阳院去解救她可怜的好姊妹。
不过关于崔姨娘母子,他们怂恿贺春恩对霍晓涛下毒之事,因他宿了霍晓涛的身子,使得这躯壳不败,所以没实证可证明他已被毒杀,再说了,这么一来,贺春恩便成为毒杀霍晓涛的共犯,难月兑其罪,故而他不能就此事惩治他们母子两人。
而且霍腾溪对崔姨娘依赖颇深,他也不想让老爷子为此伤心,所以他得找到更好的机会,更好的事证让他们母子两人“自行了断”。
他所谓的自行了断不是要他们畏罪自尽,而是要抓到足以教他们俯首认罪的小辫子,教他们自愿放弃一切求去。
不弄走他们,他这颗心不会有踏实的那一天。
天羽织议事厅里,各地掌柜管事正向霍晓涛报告各分号年后的收益及进货细项,京城分号的高天晴也来了。
此番高天晴带来了好消息,原来是他透过人脉的经营接到胡商的大单,估计第二年的营收就有一千二百两银,若配合得好,胡商愿意续签三年契约,总计能为天羽织京城分号创造五千两银的营收。
斑天晴总能嗅到商机的味道,为天羽织及他自己创造最高的利益,这也是霍晓涛看重他的原因。
一如往常,霍晓涛为这些掌柜管事们包下城南的喜福楼客栈,提供他们最舒适的住宿及服务。
入住喜福楼的翌日午后,高天晴离开了喜福楼,前往城北一家茶馆,茶馆置身在一条小巷底,位置十分隐密。
这间茶馆在市井小民之间颇有名气,茶馆老板娘据说曾是京城艳芳楼的红牌,年老色衰隐退后便到盛京开了这家茶馆,专为那些关系无法见容于世的男女们提供幽会密室。
斑天晴走进茶馆,坐在柜台里正抽着水烟的老板娘便朝他笑了笑,“爷……”在这里,即使知道客人的名讳,也绝对不会直呼。
斑天晴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神情仍旧有点尴尬,他朝垂帘后方的小厅望去,看见周嬷嬷坐在角落里,他知道,赵媛已经来了。
周嬷嬷瞥了他一眼,一贯的面带无奈愁色。
“爷的客人在银花房候着了。”老板娘说。
“嗯。”高天晴闷应了一声,便微微低着头往里面去了。
走在那九弯十八拐的狭窄廊道,两边都是独立的厢房,隐约可以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没多做停留,来到了门上挂着“银花”二字木牌的厢房前。
他轻敲门板两下,房门很快地开了。
门里,赵媛脸上带着久别的狂喜,“晴哥哥。”
他没敢在房门外久待,立刻走进房里,飞快旋身,一把关上房门。
还没转身,赵媛已迫不及待地从他背后环抱住他,她将脸贴在他背上,发出喜悦的喟叹,“我想死你了……”
斑天晴确定门已上好了闩,转过身来看着她,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来的路上没人看见吧?”
“没有。”她说着,又扑进他怀里。
“府里也没人问起?”他又问。
她摇头,“你也知道我在府里没人闻问的……他从不在意我人在何处,至于其他人,现在都只关注着贺春恩。”
必于贺春恩的事,他昨天一来便听说了,他没见过贺春恩,对她的认识及了解都是经由赵媛的口,听赵媛说她是个性情乖僻、傲慢的女人,在霍府里不得人缘。
可昨天天羽织总号的邱掌柜提起她时却是赞不绝口,还说她的手艺获得相国夫人的青睐,先是请托她为相国府小鲍子缝制家宴服,现在又授意她为永乐公主制作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