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大师兄正等着,咱们先行吧。”
沈霖和吴子樵几乎同时开口,凤宝宝不愿一再拂逆两位师兄,正欲回绝柳穆清,就见他再次开口。
“宝包,我有话跟你说。”柳穆清看着她,语气温和地提出要求,没将她后方两人的挑衅模样看在眼里。
凤宝宝听见“宝包”这声熟悉的呼唤,一下子怔住,思绪飞快翻转,但很快就平稳下来。
她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要两位师兄先行。
吴子樵狠狠瞪了柳穆清一眼。
半夜在城外偶遇,如此离谱之事,只有师妹会信以为真,她实在太不了解男人了。
这态势,分明是刻意追出城的,只是不知柳大公子意欲为何,据说此位仁兄以前不大搭理凤宝宝的呀!
“师兄,你们走在前面吧,我与柳公子说一会儿话,说完就跟上你们。”凤宝宝落落大方地说着。吴子樵看她神态轻松,想想也不可能此时就架着师妹离开,不如听她使唤、做足面子给她。
“你二人殿后吧。”柳穆清向六总管发话。
终于,吴子樵二人在前,六总管二人在后,距离都拉得远远的,好让二人说话。
只不过,两人并骑了一会儿,谁都没开口。凤宝宝侧着头看了一下柳穆清,却见对方居然也正看着她,一对上眼,同时感到十足尴尬,只得默默地,同时都将头给转开。
他们十来岁就相识,每年凤宝宝客居柳月家月余,还曾书信往返,却从没如此刻一般,两人静静共处。
“珍珠雪梅糕,”柳穆清打破沉默,一开□却谈起糕饼,“我一看见,就猜到是出自你之手。”
凤宝宝笑了一下。“原来常老板招待过你了。”
“听说他是你凤家大师兄。”柳穆清问。
“是啊,柳月家的消息可真灵通。”她爽朗回话。
“也不那么灵通。去年中秋我想给你家送礼,才发现不知该往哪儿送。”他看向她。
凤宝宝闻言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又开口:“两年前的中秋,我爹太过唐突,我一直想跟你赔不是。”
“怎么也轮不到宝包道歉,此事因我而起,我才该向你赔罪。”柳穆清着实讶异,他想赔罪想了快两年,结果居然被凤宝宝给抢先了。
“怎么我们都急着赔不是。”她笑了起来,见柳穆清始终凝眉,遂又开口:“我知道你是指当年在别庄里与柳月家家主所言……”
“宝包……”他想解释,其实他纯粹是为了让母亲打消订亲念头,才会说话如此尖锐刺人,他心中并无伤她之意。
可柳穆清还没开口,就再次被凤宝宝抢先。
“都过去好久了,我早就心无芥蒂。”她笑看着他,“回想起来,只不过是两家孩子有些误会,我当时脸皮薄哭了,我爹帮着女儿出气,如此而已。要不,咱们都别挂在心上了,好吗?”
柳穆清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半句话。凤宝宝的笑脸看起来多么灿烂,看来完全如她自己所说,当年那场闹剧对她而言,根本早已心无芥蒂。
他忽感一阵难以言明的异样,但表面上仍是点头应了一声。“若是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
“对了,过几天常记酒楼会有我新设计的糕饼,届时若你还在太谷,记得来捧场。柳月家少主若看得上,想必也能让这儿的文人雅士青睐。那我先行了。”
凤宝宝朝他微笑,旋即两手一拉缰绳,迳自往前骑去,同时朗声呼唤两位师兄,“吴子樵沈霖等等!我已经与柳公子说完话,我要追上你们了!”
只听得她娇喝一声,坐骑已经超越两师兄扬长而去,后面两人急起直追,没多久,一行三骑已奔得老远。
柳穆清看着那道修长背影愈骑愈远,终于消失在眼前,忽然想起多年以来与凤宝宝相聚的几个画面,一时间,只觉得无法将以前的宝包跟刚才与他说话的女子视作同一人。
再见伊人,人事全非。
瞧她巧笑倩兮,一副云淡风轻的快意模样,他居然浮现一股极为杂乱之感,脑子简直像被乌云寒满,黑压压一片要从头顶冒出来了。
她率先赔了不是,她率先说了不在意,她率先要他别挂在心上,然后就将他抛在脑后,迳自驾马而去,真是好不潇洒自在。
可他却半点都笑不出来!
“少主,再不赶路,恐怕城门要关了。”六儿提醒。
柳穆清压根没理会他的提醒,仍然满心回想着方才凤宝宝所言,倏地,整个人冷不防一震,直把身边的六儿吓一大跳。
“少主?”六儿轻唤。
只见柳穆清彷佛自沉睡中醒觉,表情像是忽然察觉了一桩惊讶且难言之事。
“少主?”究竟何事?
柳穆清恍若未闻,因为,他此刻始惊觉,今晚从一开始碰头,到两人谈完话,凤宝宝自始至终都称他柳公子,从头到尾没喊过他一声穆清哥哥!
难不成,她已心无芥蒂到将他看作陌生人了?
夏夜,轻风徐徐而来,黄土路旁虫鸣蛙叫不绝于耳,一唱一和好不热闹,然而,此一惬意仲夏情景之中,却有一英俊青年如玉石雕像般定在马上,凝眉不语,细看这张只应天上有的好看面容,神情竟似怅然若失。
第十二回 临别前赠佳人凝香 千里信笺大发娇嗔
清晨,天方微白,常万达宅第之客房院落。
一修长身影正打完一套拳法,灌了几口水,没歇息又取了长剑,利落地左右各甩出一道漂亮剑花,发出刷刷响亮两声,剑光闪动之际,持剑人旋开步伐,招式施展了开来,只见那身姿与长剑融为一体,凌空翻转、纵身挥剑,模样似打非打、似舞非舞,剑势总在轻盈之处倏地凌厉,复又飘柔如棉絮,令人捉模不定。
“少主的剑术愈来愈精妙,恐怕在柳月家年轻好手中已排上前三。”六儿向身边的五儿说着,却见后者一直维持着疑惑神情。
“六儿,少主昨夜回来时,看着心事重重的,怎么一觉醒来忽然心情转好、看起来充满自信?”五儿看着舞剑中的柳穆清,大感不解。
“少主这几年来历练得多了,遇事益发能处之泰然,即便心中沮丧,也能很快振作。”六儿毫不掩饰对这个年轻主子的敬佩。
柳月家少主每天得处理多少难题,这当中许多都是让人进退维谷之事,若没有无坚不摧的坚定意志,岂不大事小事都办不成了。
如今,愈大愈难的事,少主反而愈冷静淡定应对。
“可昨晚点燃信号一事,与他平日性情不符,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六儿看他一眼,悠悠道:“你难道不觉得,少主总算注意起跟柳月家没关系的事儿,还真是挺好的?”
所以他才担心啊。五儿正想继续说,却见少主居然在飞身起势之中倏地收剑,这一招出其不意又收得漂亮,连六儿都忍不住暗叫一声好。
柳穆清边喘气边将长剑递给站在一旁的新儿,又接过诺儿给的水壶,仰头猛灌几口之后,边往屋里疾走边发话:“我要换件衣裳。”
诺儿应了一声,随即小跑步跟上。
新儿眼睛转了一下,心忖,主子又要把粗布灰衫换成另一件粗布灰衫了,差别只在于一件汗湿了,一件干净的。其实这样挺好,不用每天费心去想该如何搭配打扮,反正穿来穿去都是那样。
五儿看着少主精神奕奕、光采动人的气色,更加确定主子不同于以往,像是有什么大事决心要办似的。
须臾,身穿粗布灰衫的柳穆清走了出来,艳阳一照,英俊脸孔彷佛透着光泽,一出来就领头往前走,身后跟着五儿六儿两大总管,以及新儿诺儿两名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