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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清风 第24页

作者:灿非

“这是所有布匹的清册。仓库里的全没了,上头划个红圈的,是摆在店里的,没被波及。所有损失加起来,大约是这个数字。”

二十来岁的年轻伙计,将一大本布匹清册递到柳穆清桌前,然后再摊开一本帐册,续道:“只不过,上个月才进的新货,全都在仓库里,那都是客人订的,也收了订金,这是订金的细目。”

他又拿出另一帐册,“这是波及隔壁店铺的赔偿费用。”

柳穆清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眉头微蹙。

昨日天方微白,他就接到消息,说是他的布行半夜失火,仓库里所有布匹付之一炬,两名住在后院的伙计救火时受了重伤,此外,火势还波及隔壁古董店,千幸万幸没烧到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但也够惨了,把人家后院厢房整个烧毁,还有一小花园也烧了大半,屋主暴跳如雷,直说那些烧毁的盆栽都是昂贵兰花,但也不知真假,因为都已成了焦黑烂物。

“对方说,不赔就要告官,听说他的古董店已经三年没开张。”年轻伙计又补上一句。

中年男子听了,微微抬头看向柳穆清。“这事儿我已经找人处理,失火原因也正由六总管在查。”六总管便是柳穆清身边的六儿。

柳穆清点头,问道:“两个受伤伙计怎么样了?”

“都伤在手脚,没有性命危险,但恐怕要休养一阵子。”年轻伙计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摊开。

“已经按少主吩咐,拨一年工资给他们家人。”

“需要什么药材就从咱们药铺先拿,我已经交代药铺主事的了,后续你得找人盯着,不可随便打发。就找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吧,我记得是你远房表弟。记得时时向我禀报。”

柳穆清交代完,便拿起订金细目翻看,“当时订金收得不少,咱们现在拿得出这笔钱吗?”

这几年来,他陆续接手几间店铺,有的赚钱有的却年年赔,但勉强还能有点盈余。只是,几个月前,原本生意最好的茂良客栈换了新的厨子,之后生意明显差了许多。这次惨遭祝融的布行,原本营收也好,所以他上个月特地花大把银子买进新布,连同收的订金也拿出来买货,现在可好,全都要倒贴回去了。

“这是目前帐房能拿出来的数目。”中年男子翻开另一帐册予柳穆清,“买主主要是盐商,这些人不好谈,咱们先把订金退还,免得传出去不好听。至于那古董店,我会再跟老板谈谈,先给他一笔,之后分几次赔。”

“就先这样办吧,不然,下个月要发不出工资了。”柳穆清凝思片刻,点头同意,“那烧毁的仓库赶紧清理,布行明天得照常开门做生意,有人问起失火一事,就说贵重的货都放在别处,损失不大。另外,五总管会跟你一起去退还订金,但跟买主说,布行马上会有更新的货,但数量极少,让他们赶紧再订。”

柳穆清片刻间果断下令,他所提五总管便是五儿,此刻正忙着找柳月家旗下布行调些上等货。

那年轻伙计领命,速速离席忙去。

年轻伙计离开后,柳穆清又将布匹清册和帐册重新迅速翻看。

中年男子看向神色凝重的少主,不由得暗叹。人人都羡慕富贵人家,殊不知富商巨贾之子可不是好当的,尤其是生意事和江湖事都沾的柳月家。

中年男子原是柳月家家主身边的人,自两年前开始,在家主安排下,开始替少主办事,亲眼看着年纪轻轻的少主为了打理生意、调节柳月家错综复杂的人事,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烦心事不少,尤其现在又多了这桩。

“少主,这事儿得慢慢解决,您从昨日开始几乎滴水未进,这样下去不好,我让人准备饭菜。”

中年男子看向柳穆清。这小主人看起来斯文有礼、温润如玉,有如不问世事的书生,其实办起事来钜细靡遗,态度稳重,亦有十足耐心。也是难为他了,从昨日清晨开始忙转,处理的全是费心之事,此刻看上去已是唇色微白、掩不住的倦意。

“不吃了,我没事,得赶回家去。”刚才母亲派人通知要他速回。

柳穆清站起来,拿起茶杯一口将那冷掉的茶给喝光,旋即离去。

中年男子看着他清痩的背影,微微摇头。

却说,柳穆清匆匆走出春江楼,外头已是天色全暗,返家途中,他一直心神不宁。

最近已经是诸事不顺,镖局主事的喝酒之后与人争执,却失手将对方打死,现在人家告官,赔钱以外,还得关个不知几年,人算是废了。

他得赶紧安排新的镖局主事,但够资格的两人已争得撕破了脸,底下人马分成两派,这事不快些处理不行,却又不好摆平……

再说,他掌管的店铺,虽说也有赚钱的,但总的来说,却是挖东墙补西墙,每月发完工资便所剩无几,布行失火更是雪上加霜。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包糟糕的是,前天夜里发生的别庄闹剧,柳穆清一想起来就头脑发胀。

那晚,他立刻追出去,但两个小妞妞冲回房间关上门,来个相应不理。柳安和隔着一扇门说什么来着,是了,她说:“哥走开,这里不许男人进来,站在门口也不行。”

这简直是把他当成王八蛋了!莫可无奈之下,原想天亮再做打算,孰料竟又传来失火消息,他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城内处理,直到现在才稍能喘口气。

想想,当日若安和开门,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追出去只是不想闹僵,毕竟两家世交,父亲又向来看重凤家。

但他无意为了父母与凤家的交情而结这门亲。

他自幼便知,身为柳月家唯一儿子该负的重责大任,对于双亲的教诲与安排,他向来全盘承受,从未有一次顶撞反抗,也从未有任何一丝懈怠,但唯有一事,他一定要按自己心意去做,纵使众人不解、双亲责怪,他也要亲自决定,那便是婚事。

他想要寻觅追求像父母亲那般,此生无悔的感情。

案母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不敢望其项背,只求不辱家门,但他欣羡、而且也想拥有的,是那份齐心协力的夫妻之情。

他曾听闻父母相知相惜的往事。从小到大,也看过不知多少次他们望向对方时,流露出的一片温柔,以及两人每次小别后,迫不及待见到对方的那种殷切企盼。

他也想要一个这样的人,彼此珍之爱之。只是现边还没有。

“少主回来了。”

柳穆清踏进偏厅便愣住。厅里,母亲正与两人交谈,看起来气氛挺融洽。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镖局里争得你死我活的那两人。

令人火大的是,他们在他面前吵得面红耳赤,此刻居然规规矩矩坐在他母亲身边,一脸顺从,连连称是。

“从今天开始,原镖局由赵福主事,陈义接管我柳月家另一间镖局,两边各自掌管不同陆路……”柳月家家主宣布。

柳穆清脸一沉。他知道大部分人眼里只有他父母,但这镖局已经由他打理三年,这两人居然还找他母亲主持公道,这也太不给面子,想着不禁一股闷气。

“我早提醒你,赶紧处理镖局的事,你拖愈久局势愈不利,两派人马若撕破脸互捅楼子,反后没人敢找你们押送货品。”

镖局二人才刚离开,他母亲便发难责怪。柳穆清没吭声,只是静静聆听教晦。

苞母亲迅雷不及掩耳的行事作风相比,他确实慢了太多,只是,他原本昨天要处理的,偏偏遇上失火,分散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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