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自从绿豆被鄂士隆抓到偷吃的事儿之后,她变得很小心很小心,明玑用膳的时候嘴巴都不敢开一下,就怕一开口又会偷吃。
她也变得格外照顾明玑,主子的胃口好不好,就像她自己的胃口好不好一样重要,索性把主子的胃当自己的胃,只要主子吃得多,她也就高兴了。
“格格,您要不要再喝碗汤,绿豆给您盛吧?”
她很快地又盛碗汤,汤碗端到眼前时,她还吸了下口水。呜……可惜不能喝。
“我喝不下了。”明玑拒绝了。她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食欲不振。“我吃饱了,想歇歇。”
“格格,您饭都没吃完呢。”绿豆睁大了眼,格格今天吃得太少了,胃口根本是平时的一半。
“我有点倦,不想吃了。”明玑起身,打算到外面去晒晒太阳。
一到门边,她忽然被日光闪晕了下,幸好扶住了门扉才没有昏倒。
怎么回事?她平常没有这般晕眩的症状,今儿个是怎么了,莫非是受了风寒?
她扬手贴向自己的额头,困扰地皱下眉,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受寒了,因为身子有点发烫……
“额驸到。”
卑门外传来了鄂士隆回府的讯息,明玑立即甩甩头,要自己清醒点,万一被额驸发现生病,肯定会让他担心的。
她立即喊来绿豆。“绿豆,把狐裘拿出来给我,我有点冷。”
“是。”绿豆赶紧拿来狐裘给她披上,正好鄂士隆从外面进门。
“格格吉祥。”依礼对明玑揖手之后,鄂士隆察觉她发红的脸色。“格格怎么了?今日的脸色有些差。”
“有吗?”她伸手抚脸。居然被额驸看出来了?
“有,你的脸很红,人不舒服吗?”他皱眉,随即探手向她。
“我没事儿。”她却抓住他的大掌,害羞地解释。“我是看到额驸,所以才脸红了……”
是吗?鄂士隆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握住她的双肩。“真的没事吗?有事我找大夫来,生病了可不能拖。”
明玑是不常生病,可是他还是很担心她的身体,怕她是在硬撑。
“没事的。”明玑对他笑开,还挽着他走进屋里。“你瞧,我这还精神呢,怎么可能会是生病……”
一进到阴凉的地方,彷佛有阵风,又让明玑晕眩了下。这次她没地方扶,直接往鄂士隆身上倒去。
“明儿?”他抱住她,神色惊慌地问:“怎么搞的?绿豆,你主子怎么了,是病了吗?”
“我,我……”绿豆傻住。主子早上还好好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哇……
“别骂绿豆。”明玑急道,真怕额驸又说要掌她的嘴。“我只是发烧了,是风寒,不干她的事。”
“风寒?”鄂士隆再抱紧她,这才发现她在发抖。“你冷吗?”
“有一点……”
风寒会发热又畏冷?
鄂士隆凝眼,随即朝外面大喊:“刘管事!”
“是,额驸?”
“快去找东大街的妙济堂大夫来,格格病了!”说完,他便抱起明玑直接走进内室,将她安放在锦被之中。
“额驸,你别骂绿豆,我生病真的不是她的错……”人再不舒服,她还是挂心着绿豆的安危,怕鄂士隆又会对她降怒。
“我不会骂她。”他哄她。只要她平安无事,他谁都不会多骂一句。“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绿豆吓得冲外冲内。“额驸,刘管事已经去请了,应该马上来了……”
“额驸……”明玑唤他,小手忽然抓紧他的,巴巴地不肯放。“我好冷喔……”好奇怪,她怎么会这么冷,好像整个身子都浸在冬天的湖里一样。
“冷吗?我抱紧你,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好一些了,不过额驸,你能不能不要松手,我好怕,好怕……”怕他一放手,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他……
然而明玑还来不及说完,便合上羽翅般的睫毛,沉沉地昏了过去。
大夫看完诊,连诊箱都不收,就起身退到厅旁与鄂士隆对话。
“怎么回事?格格哪里不舒服?”
“禀额驸,目前还不确定,不过看这状况,很有可能是……”
大夫的语气并不乐观,鄂士隆逼自己冷静。“可能是什么?”
“是疹疫。”
他如遭雷击,黑眸瞪得大大。“你说什么?”
“详细状况还得觐察,如果真是疹疫,恐怕明日就会出疹了。”
鄂士隆起身,大步走向床前正发热冒汗的明玑,抓起她的手,想看看她有没有出疹的迹象。“不可能……怎么可能是疹疫?!”
他那么保护她,疫情严重的时候,也不让她出府一步,怎么可能会在疫情减缓的此刻,反而让她得了疹疫?
大夫苦口婆心。“额驸,现在最要紧的是全府隔离,还有您,不能再这么靠近格格了……”
“你别管我,只要快想怎么救格格!”鄂士隆怒视他,气他竟没把明玑放在第一位。“快把药单给开出来,然后快点让格格服药!”
“是、是……”被这么一吼,大夫也只好赶紧退下去做事。
鄂士隆回视明玑冒汗的小脸,便拿起手绢为她擦汗,又帮她压紧棉被,担心充斥在他的眉宇间,怕她会热会冷,怕她会真的出疹。
刘管事急得上前。“额驸,您避避吧!这格格万一真是出疹……”
“给我闭嘴。”鄂士隆毫不回头便冷冷道:“其它人要隔就隔吧!可是不要管我,我要在这里照顾格格。”
“额驸,这疹疫是会传染的,得了会要人命啊!”
鄂士隆的眼色更阴寒,宛如掉进深不可测的潭底。“不许胡说!什么人命?不过就是民间常有的疹疫,得了此病好的也大有人在。”
对!此病不是绝症,他要相信明玑一定可以撑过去。
“可是额驸——”
“闭嘴!再多话我就杀了你。”
闻言的刘管事打个哆嗦,真的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见他终于住口,鄂士隆敛下眼,再度把全副心神摆在明玑身上,命令自己不准多想,一定要想尽办法救回明玑
刘管事也只能搓着手在后头干着急。唉,老天显灵,可千万别让两位主子出一点事啊!
明玑果然出疹了。
当那红色的、小豆般的瘆子密布她的手臂、颈项时,鄂士隆终于不得不承认,明玑的性命危在旦夕,令人害怕的疾病如今也正威胁着他最爱的人,而且来势汹汹。
爆里为此派来了太医,开尽所有药单,可始终无法让明玑退热,她的病症一直加剧。
无论药材怎么下,明玑的情况都没有好转,她病得昏昏沉沉,连意识也很难保持清醒。
有时候她会说些梦话,让人以为她恢复意识,每次都让鄂士隆如获希望,却又希望落空。
鄂士隆只能握紧她的手,拼命跟她说话,看看她能不能在梦里听见。
“明儿,今儿个是中秋,你知道今儿的月亮多圆吗?”
望着她沉睡的容颜,他猜想她若清醒着听到自己的话,那张令他怜爱的小脸肯定会笑开。“就跟绿豆的脸一样圆,你看到的话一定也会这么觉得……”
他在脑海里想着,她听到这话不只会笑得开怀,还会佯装生气地娇嗔,要他不准这么欺负绿豆。
她娇态横生的画面如在眼前,但终究只是幻想,她轻敛的羽睫依然文风不动,他的话跟他的感情都传达不到她的心里。
“还记得以前你不理我,我只好折纸鸢飞到你窗外的事吗?”鄂士隆回忆起那年他冒犯她,结果把她吓得不敢
出房的事。“我那时候好着急,怕你又会哭着要回宫,所以想尽办法要见你,想了好久才想出纸鸢的法子,终于引你到窗台见我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