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心情就跟当年一样,怕她一眨眼便永远离开自己,可是他再也没有任何法子能让她看着自己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一阵凄怆。
“为什么是你生病?老天如果真要带走一个人,那么不该是你,而是我,为什么不让我代替你受罪?”
如果老天非要拆散他们,那他宁可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额驸……”这时,刘管事走进来禀报。“费爵来了,您见是不见?”
费扬古日前随荣巽亲王南下,现在理当在广州,怎么会回来北京?
鄂士隆敛住失控的情绪,恢复了一丝冷静。“快请他进来。”
没多久,费扬古踏进公主府。他幼时得过疹疫,早已不怕此症。“怎么样了?格格好些没有?”
“还在发烧,大夫说没那么容易退。”
“既然这样,你也别太操心了。”见他神情疲惫,费扬古想他必定是日夜不休的守候。“自己的身体也得多注意,万一格格好了,你却病了,那该怎么办?”
他倒宁愿是那样。“我知道,会小心的。”
“对了,因为齐琪格传的讯,说是格格患病,亲王特地要我带了些药材回京,希望能救格格一命。广州的事你也不必心急,亲王说他会继续调查。”
鄂士隆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帮我谢谢亲王。”
这时,床上的明玑忽然咳了两声,鄂士隆立即趋上前。
“明儿,你醒了吗?”然而见她脸色发红、呼息困难,他马上又转开头斥喝:“刘管事,还不快送药进来?”
“是、是……”
他旋即又紧张地望着明玑。“很难过吗?别紧张,药马上来了……”
一旁的费扬古担心地看着两人,见鄂士隆这般魂不附体,他想,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看来明玑的病比他们想的都要严重,或许宫里的太医之辈,只有正为太皇太后侍疾的金太医可以回天了。
但谁敢去要这个太医呢?
或许只有一人可不避众讳,那便是他的妻子齐琪格。以她出身太皇太后娘家,喊太皇太后“姑女乃女乃”的关系,如今也只有她够本事,求得她老人家亲口赐医了。
第7章(1)
自从明玑发病后,皇上便以公主重病为由,发旨令鄂士隆可以免朝,留在府里照料明玑。
当全府隔离之时,只有他坚持不离开明玑身边,好像他已经得过此病,不害怕再遭感染。
然而十日过去了,正常而言该退疹的明玑却没有清醒,呼息好像也越来越微弱,彷佛随时都要中断。
“怎么回事?”当她服了荣巽亲王送来的珍药,病情还是不见起色后,鄂士隆终于揪起了太医的领子,要他解释。“不是说该退烧了吗?为什么格格还是昏迷不醒?”
“这……额驸,格格身子底虚,药效进不去肺腑,怕是撑不过去了……”他已经江郎才尽,束手无策了。
“混帐!”他一把将太医撂倒在地,怒气冲冲。“是谁说换个药引就会见效?现在你说格格没有救,又是什么意思?!”
“额驸,这疹疫对满人本来就是险症,这太医院里所有的药方,臣真的是该开的都开了……”
“我不信!”鄂士隆目光愠火。“刘管事,既然胡太医治不好格格,就再给我找其它太医来,太医院里所有太医,包括金太医,统统给我找来!”
金太医是专门服侍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太医,平时没有圣旨,谁也不能召请他,可现下苦无良策,鄂士隆也不得不越权犯讳了。
刘管事面有难色。“额驸,您知道金太医正在为太皇太后侍疾,而且胡太医也算太医里的翘楚,康平郡王的福晋之前病了,也是胡太医治好的,如果连他也没有办法,那、那……”
“那怎样?”鄂士隆似刀锐利的眼神扫他,想把他当成鬼使切碎。“我告诉你,如果格格死了,你们也统统别想活命,全部都等着给格格狗葬——”
“额驸……”怒斥声中,一个软软的声音自角落响起,吸引了鄂士隆的心神,他转过头,直接朝病榻上的人儿步去。
动了动眼眸,终于寻着了他的明玑,淡淡地扯了扯唇角。“你好大声,我都被你吵醒了……”
“明儿……”他握住她的手,怕自己是在作梦。“你醒了吗?身体好点了没有?”
“好点了。”她笑容加深,不愿看他担心着急,所以只好拼命笑。“我觉得很好,所以你不要骂他们了。”
“我不骂了,只要你好起来,我谁都不骂了……”
明玑凝视他,见着他眼角的一点水光,心忽然好痛,也想流泪。
她想起以前额娘临终前,皇阿玛也曾这么握着她的手,与额驸一样痛苦又忍耐地对着她笑。以前不明白的事,这会儿,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们之所以能笑,是因为太爱对方,舍不得彼此流下一滴泪。
舍不得在离别之际,再看见对方为自己心痛……
就和她如今的心情一样。
“额驸,”她唤他,笑得无畏无惧。“我一点都不痛苦,所以……你不要为我伤心难过,好不好?”
鄂士隆震慑地看着她。
“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开心过日子,好不好?”
不好……没有她的日子,要他怎么开心得起来?“别说话了,好好养着,你已经醒了,病马上就会好了……”
“额驸,”明玑转过头,那双明亮的眸子再也不会比现下更有神了。“答应我,明年你一定会跟我过中秋,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会记得来看我……”
悬念的话来不及说完,明玑眼前一黑,随即又昏迷过去。
“明儿?!”鄂士隆大惊失色。
“呜……格格您别死啊!您要是不在了,以后谁对绿豆好啊……”绿豆已经跪在地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鄂士隆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宛如死色的面容,他不相信结果会是这样,明玑怎舍得丢下自己先走?
她不能这么做……就算要把命豁出去,他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咬住牙,他忽然上前将她连同被子抱起,准备离开公主府。
“唉!额驸,您这是做什么啊?!”刘管事吓得抓住他的手。
“滚开!我要带格格进宫去,现在只有金太医才救得了格格!”
进宫?把患疹的病人带进宫里可是死罪啊!“别这样!额驸,您不能进宫去啊……”
“闪开!”鄂士隆踹了他一脚。
“不……不行啊!”刘管事被踹到一旁,又仓皇地爬起来抓住他。“格格希望您善自珍重,额驸您不能自寻死路啊……”
绿豆也巴上来抱住他。“呜……额驸,您就听格格的话吧……”
他气得一阵乱踢。“统统给我滚开!”
就在房里一团混乱的时候,费扬古领着金太医到了。他进门,一看到眼前状况,抓住鄂士隆用力摇了一番——
“你冷静点!我已经奉了懿旨带金太医来了,快让他给格格看看吧!”
鄂士隆这才神色一肃,赶紧将明玑放回榻上。
金太医把完脉,立即退下来对鄂士隆禀报。“启禀额驸,格格的确还在危险之中,不过依臣的判断,格格仍然有救,容臣改立个方子,或许能熬得过这个晚上。”
费扬古立刻问:“熬得过如何?”
“熬过自然就会退热,到时就逢凶化吉了。”
鄂士隆脸色一振。
“听到没?格格有救了。”费扬古欣喜地拍他,也立即对金太医交代。“太医,您快些开药方吧,看怎样才能让格格速速痊愈。”
“是,臣现在就去开。”
待金太医退下,鄂士隆才回过神来。他的明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