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你睡了呢。”奚浚远浅浅笑道。
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也不知是被冻着了还是怎么着,四肢都僵了一般。
鞠清子连忙上前,伸手焐住他的手,就发现他掌心冰凉,“怎么了?”她不由有些着急,“快,快喝口热茶。”
“别担心,不是你的事。”他缓缓坐下,依旧笑道。
这笑容也是勉强,她猜测,方才他与父亲之间的谈话肯定是不欢而散的。
“或许我不该问……”鞠清子斟酌道:“是否,与你母亲有关?”
除了她的事,想来就是延国夫人的事,不可能还有别的事。
他点了点头,看来她猜的不错。
“奚老太爷去了杏霖街?”她继续推测。
“你真聪明。”奚浚远的笑容变得苦涩。
鞠清子道:“想来,奚老太爷与还国夫人做了一番长谈,但延国夫人还是不肯搬回来,对吗?”
“如今,怕是十匹马儿也不能母亲拉回来了。”奚浚远长叹一口气。
鞠清子凝眉,一直以来,她都希望能帮这对父子找到解决难题的办法,可凭她是再老道的情感专家也罢,都没想岀什么策略。
“方才,父亲对我说……”奚浚远忽然有些哽咽,“对我说……”
他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这一刻因为心悸,所以他全身发凉。
“奚老太爷,打算与延国夫人……和离?”鞠清子代他言道。
“你怎么知道?”奚浚远吃了一惊。
“因为奚老太爷是棒子男。”鞠清子道:“棒子男是单偶的,假如他觉得这段婚姻实在维持不下去,他会和离。”
奚浚远凝眸,“假如是老虎男或者鸡男呢,就不会和离了?|
“多偶男脚踏多条船,和不和离,他们无所谓。”鞠清子答。
“可是……袁先生他不也跟妻子和离了?”浚远反问。
“想来是袁先生的妻子提出和离的吧。”鞠清子笃定道。
“你这话的意思……”奚浚远始终无法相信,“是说……我父亲再也不可能跟我母亲和好了?”
“老太爷一旦铁了心,就不会回头了。”鞠清子道:“这就是棒子男,爱你的时候实心实意的,可一旦绝望了,他也不会再错下去。”
就像曾经的她,无论多爱从前的未婚夫,现在早已把他抛诸脑后,所以她曾经劝过许多人,遇到棒子要好好珍惜啊,否则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奚浚远靠在椅背上,彷佛所有的气力尽失,他久久沉默,离了魂一般。
“真的没有办法?”他呢喃道:“清子,凭你的聪明,也没有办法了?我从前以为父亲很爱母亲,不论母亲做错了什么,他都会原谅……为什么他就不能再原谅一次?”
“这与爱不爱无关,”鞠清子道:“再爱、再善良,也终归熬不了永远。”
“若我将来一时涂,与别的女人有染,你也不原谅我吗?”他忽然问道:“你说过,你是棒子女——你也会像我父亲这样吗?”
“也许不会。”她答道:“在我心里没有绝望之前,大概不会。”
就像她曾经原谅她的未婚夫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一样。
“所以,我父母还是有机会和好的,对吗?”他似乎想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鞠清子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艰难地道:“男人跟女人不同,在这件事上,男人会绝情一些,女人则会宽容些许。”
“有何不同?”奚浚远道:“如果深爱对方,就该一样啊……”
假如婚姻是为了基因的延续,女人为了孩子会忍受这一切,但男人不同,妻子如果出轨,则意味着他的基因将失去传承了,所以男人对于这件事的反应远比女人要激烈得多。
她曾经看过一份调查资料,社会上的杀妻案远比杀夫案要多得多。
有人说,因为女人力弱,打不过男人,所以杀夫不易,然而打不过可以下毒啊,但从大多数男人岀了轨,妻子总是选择原谅的情况看来,归根究底,女人有了孩子,便确定自己的基因能得到延续,所谓有子万事足,有的女人甚至为了孩子能得到更多更好的照顾,会纵容丈夫的出轨行为。
而男人,并非如此。
“清子,你替我去劝劝父亲吧——”奚浚远几乎是哀求地道:“或者,再去劝劝我母亲,如今,我只有你了。”
他这话说得她心酸,虽然鞠清子知道,就算她会施妖法,估计也无济于事,但她还是愿意替他去试一试,哪怕让他高兴片刻也好。
第十七章 衷心苦劝(1)
鞠清子好久没到杏霖街来了,上一次她还是卑贱的卖婆,此刻她已晋封为郡主,周身华丽,站在国夫人面前,对方都要给她行礼。
“郡主金安。”延国夫人显然不太情愿,但碍于礼制,又不得不低头。
“夫人请起。”鞠清子答道。
两人相对,终究有些尴尬,不过延国夫人亦无可奈何,恭恭敬敬地将鞠清子迎进屋里。
“郡主是皇后娘娘的义妹。”延国夫人话中有话地道:“说来与我同辈,倒比浚远长了一辈。
呵,她这是在暗指,自己不适合当她的儿媳妇吗?鞠清子心中暗笑,回道:“昨儿进宫谢恩,皇上说,这辈分倒不打紧,昔年御千公主嫁给淮北侯为妻,说来,她还是淮北侯的表姑姑呢。”
这皇族内部通婚,素来乱得很。
“皇后娘娘执意赐婚,我也无话可说。”延国夫人叹息道:“只盼郡主婚后能勤加学习,多读书、多识礼,不要丢了皇后娘娘的颜面才好。”
“夫人教诲的是。”鞠清子姿态柔软地道:“日后我这个做儿媳的,还要向母亲多多请教。”
延国夫人淡淡地回应,“成了亲再说吧,如今还尚早。”
鞠清子道:“今日来此,还有一事,我与浚远大婚在即,浚远说,得替夫人做一套喜宴上用的礼服。”
“哦,”延国夫人道:“那是应该的,照我之前的尺寸,尽避去做便是。”
鞠清子道:“浚远说,好久没替母亲量过尺寸,也不现在是胖是瘦了,今日我带了裁缝来,想给夫人好好量量。”
“好吧。”延国夫人答道。
鞠清子给婢女递了一个眼色,婢女立刻从门外领进一个布衣妇人,畏畏缩缩地上前与延国夫人量身。
半晌,这妇人完了事,又由婢女领着下去。
延国夫人却蹙紧了眉头,“怎么,最近府里用度吃紧吗?”
“夫人何以如此一问?”鞠清子道。
“方才那裁缝怎么粗手粗脚的?”延国夫人道:“那模样,也不像是上等裁缝。”
“哦,确实是外面请来的。”鞠清子道:“侯爷怜她家境可怜,给她些活干。”
“浚远这是在搞什么鬼?”延国夫人终于觉得蹊跷,“这妇人到底是谁啊?为何要可怜她?”
“大概,侯爷觉得内疚吧。”鞠清子答道。
“内疚?”延国夫人一怔,“我那儿子又闯了什么祸?”
“这妇人的丈夫嗜赌。”鞠清子瞧着延国夫人,意味深长地道:“他积欠赌债,又对母子俩弃之不顾,侯爷觉得对不起他们母子,所以才格外照顾。”
“她丈夫赌钱,与浚远何干?”国夫人越听越迷惑。
“她丈夫不只赌钱,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鞠清子淡淡的道:“那个女人呢,与侯爷关系很深,所以侯爷才觉得内疚吧。”
电光火石之间,延国夫人猛然领悟,瞠目道:“你是说……那女人是……”
“那是袁先生的前妻。”鞠清子答道。
延国夫人踉跄退后一步,许久没有言语。
“夫人大概没见过袁先生的前妻吧?”鞠清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