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的……”好半晌,她才答道:“只是没料到……她变化这么大。”
“初见时,我还以为,袁先生的前妻比他大十多岁呢。”鞠清子道。
“他们同岁。”延国夫人声音有些颤抖,“年轻时,我见过两次,她生得也算漂亮,可现在……”
“女人嫁了什么样的男人,便会成为什么样貌。”鞠清子道:“好比,夫人如此有福气,嫁给老太爷,这么多年来衣食无忧,自然年轻许多。”
延国夫人垂下眸去,似有羞愧。
“夫人,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棒子、老虎、鸡吗?”鞠清子趁机道:“袁先生是典型的鸡男无疑了。”
“鸡男……其实他知情识趣,也没什不好。”延国夫人强辩道:“只不过,他不太懂赚钱,不懂营生,才会弄到如此地步。”
“可对女人而言,他不能顾家,又有何用?”鞠清子道。
“有些女人不过图个两情相悦罢了。”延国夫人显然在说她自己。
“夫人如今儿子长大成才,封为侯爵,才会如说。”鞠清子道:“方才那位夫人可就惨了,还有她的儿子也是,因为得不到丈夫的养育,母子俩成日饥寒交迫,儿子还常常因为父亲欠下的赌债被赌场的人打个半死。夫人,假如浚远过着那样的生活,你还会说,两情相悦最重要吗?”
延国夫人愣住,一时间无言以对。
“夫人——”鞠清子低声道:“有一件事,我想,该先对你讲讲。”
“什么?”延国夫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太爷……”鞠清子道:“前几日老太爷对浚远说,他要与你和离。”
延国夫人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她大概从没想过,那老实巴交的丈夫竟会动这个念头。
她以为,他会永远宠着她、包容她,哪怕她对他再嫌弃,他也会视她为天仙一般,任她为所欲为。
“不可能……”延国夫人道:“浚远他父亲……他那日还来看过我。”
“这便是要与你道别了,”鞠清子问道:“夫人,你没瞧出来?”
“不可能!”延国夫人仍旧坚持道:“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管束过我,怎会突然如此?”
鞠清子对她的话不以为然,这哪里是突然呢?这是棒子男退到无路可退的境地,才做出的决绝选择。
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说分手通常都是说说而已,而男人说分手,一般都痛下了决心。
女人若对不起一个男人,男人会在心里默默扣分,直到扣掉最后一分,就是他跟你说再见的时候,而你永远不知道,这最后一分究竟是什么时候扣完的,分时他之前还对你很好。
“夫人,假如老太爷真与你和离……”鞠清子缓缓道:“你可想明白了,真的打算与袁先生一同归隐山林?”
“我……”这一回倒把延国夫人问住了。
“夫人过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粗茶淡饭,可吃得下?”鞠清子又道。
“这就不劳费心了,我有自己的体己钱。”延国夫人佯装镇定道。
“夫人真这么看得开,是我多虑了。我也是关夫人,才多说几句。”
延国夫人脸色倏忽有些发青,显然她也知道袁怀山其实靠不住,做情人可以,但做丈夫,实在太危险。
鞠清子觉得,应该让她自己去仔细想想是否得不偿失,只希望当她幡然醒悟时,为时还不算太晩,还能挽回一些损失……
“你那未来婆碆最近如何了?”楚音若问道。
鞠清子回答:“大概有些后悔了,不过,终究覆水难收。”
自从封为郡主后,鞠清子入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楚音若常常邀她在闲暇的午后一同喝茶聊天,这个世上仿佛也只剩她俩对彼此知根知底,于是越发亲密。
“说起来,我以前看过你好几本书呢。”楚音若笑道:“可惜那本代表作《棒子、老虎、鸡》没来得及读完。”
“也算我的粉丝?”鞠清子亦笑道。
“路人粉。”楚音若道:“有些话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其实你书里的一些观点,我并不是很赞同。”
“不要紧,从前骂我的人多了,脸书上天天都有,”鞠清子笑道:“你别骂我就行了。”
“假如,你是棒子女,浚远是棒子男,你们在一起,不会打架吗?”楚音若却问道。
其实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所幸奚浚远算个异类。鞠清子答道:“打架倒不会,大概会无聊,棒子都不擅长昭顾别人的情绪,就像浚远的父亲那般,若娶一个嘴笨舌的老婆,生活可想而知,一定很枯燥。”
“你和浚远都能言善道,不太像棒子。”楚音若瞧着她道。
“我们都是外表像鸡,内心是棒子。”鞠清子道:“浚远还有老虎男的特征,有时候比较霸道。”
“所以啊,人不能一概而论,”楚音若道:“单纯分为棒子、老虎、鸡,似乎以偏概全了,这就是我从前不太赞同你的地方。”
“还有呢?”鞠清子莞尔道。
“还有——”楚音若思忖道:“你的书里,似乎缺乏勇气。”
“勇气?”鞠清子一怔。
“我知道,你是为了读者好,希望她们能首先保护自己,然后去谈爱。”楚音若道:“可凡事若都这般分析,过于理性,瞻前顾后,也许会丧失宝贵的缘分。”
会吗?鞠清子颇惊讶。
她说,结婚、恋爱其实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基因,所以要尽量找供养者结婚,而不要只想着找情人。
她说,为了保证结婚、恋爱不失败,千万别高攀,否则必然没有好结果。
她说的许多话,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怯懦。
“我倒是更赞同吸引力法则。”楚音若道:“你要相信自己能吸引到美妙的事物,你就一定能做到。”
真的吗?吸引力法则……她并没有好好研究过。鞠清子有些被她说动了。
楚音若道:“人虽然要正视现实,但也要相信奇迹,但凡成功者,肯定是敢想敢做的,假如踟蹰不前,将大好机会拱手迭给别人,就永远只能在平庸的境地里妥协。”
鞠清子点点头,假如不是遇到窦浚远,不是他不懈追求,或许她就永远是个卑贱的卖婆。
人有时候的确要相信奇迹,特别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幸运从你眼前经过就要一把抓住它的小尾巴,反正你也不会有损失,因为你本来就一无所有。
鞠清子想,有朝一日也许她会修改一下她写过的书,可惜在这个朝代,她没有机会了。
“清子,你想不想回家?”楚音若忽然问道。
“什么?”她一愣。
“我知道可以回家的办法。”楚音若换上郑重的脸色,“你,想不想回去呢?”
她说的“回家”……是指回到现代去吗?鞠清子不由月兑□道:“什么办法?真有办法?”
“十多年前,有一个人曾经用这办法成功回了家。”楚音若道:“这些年来,我在朝中遍寻玄学家、星相学家,终于熟练掌握此法,等彗星到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鞠清子难以置信。
“你想回去吗?”禁音若再度问道。
“我……”她顿了顿,反问道:“音若,你呢?你自己想回去吗?”
楚音若榣摇头,“十多年前,我已下了决心不再回去,现在更不可能回去了。”
鞠清子能明白楚音若的心情,有夫有子在此,怎么舍得?就算不为皇后,大概也舍不得吧。
而她呢,她舍得奚浚远吗?
若在现代,她还能遇到像奚浚远这般爱她的人吗?抛开身分相貌,光是那颗赤诚之心,她这一世大概也不会再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