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以为他长得像女人,那张脸是不会错认的男性脸孔,他目光一睐,是能把人冻僵的寒光,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在口头上占他便宜。
医毒一家,周璟玉医术精湛,下毒更是一维,要他解蜂毒简直是大材小用,他比较喜欢直接将人毒死。
“猝死我也束手无策,等查到病因已回天乏术。”三十一根,这小东西真厉害,细如头发却能毒死一头牛。
闻言陈达生面上一僵。“老周呀!你别吓我,我还指望你救命呢,这一营的兄弟就巴着你求活命。”
连年打仗,打得国家都穷了,几个无力再战的小柄被打怕了,只好提出议和,签订停战协议。
少有败绩的陈戎将军是此次议和的主帅,他代表朝廷出面,希望真能不打仗,双方的折损都太叫人心痛了。
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景国边疆紧邻的风国,对此番的议和内容不甚满意,有卷土重来、再战一回的意图。
因此陈戎将军做了两手准备,他先出兵二十万,威吓蠢蠢欲动的小柄,再将身边的亲信调往各卫所,连成长城一般的防线,敌军若来犯便可阻挡,还能相互支持。
三河卫所便是其中之一,原本兵源两千,这回增兵三千,共有五千名兵士,卫指挥使秦引方,同知、佥事、镇抚、知事、千户、百户等等若干,分成两派,一是朝廷指派的京官,一是出身军旅的武官。
京官瞧不起武官的鲁莽、言语粗鄙,武官受不了京官的两面刀、心口不一,虽然互看不顺眼但有分寸,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偶尔叫阵也是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不过每个人都想独大,压过另一方,这底下的暗潮汹涌,就看谁能胜出。
“我没那么老。”他看起来比他老。
陈达生笑声中断,解释道:“老是尊称,你老人家安好,老子、朱子、老菜子、老字好。”
“你留着慢慢用。”又一根,三十五根了。
他干笑,一脸胡子难免显老。“好,当我没说,我嘴贱,不过咱们这位萧二郎呀!你不是去找老婆吗?怎么找得被蜂叮了一头,难道你闲着没事捅蜂巢玩?”
“一言难尽。”有苦难言。
说他玩不过自己的妻子,反而落得一身狼狈,这事够让人取笑好几年,他女儿嫁人了还被人津津乐道。
“没关系,长话短说,我有空听你话当年。”他不知打哪拿出一盘瓜子,真要和人闲碴牙。
“不想说。”明明用了神医的蜂蜜水洗了七遍,他还是感觉到身上有股尸体腐败的臭味。
陈达生一听,重重拍桌。“你玩我呀!萧二郎,我顶着挨上头的骂给你开小差,让你有机会和妻子聚一聚,不用急着赶回营里,你是这么用忘恩负义回报我吗?”
“如果你追着你娘子而去,却发现她技高一筹,丢下你落荒而逃,你会想告诉别人吗?”丢人的事不提也罢。
嘴巴越张越大,陈达生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才回神。“你是说……呃,这些……全是你老婆弄的?”
萧景峰颈肩僵硬的点头。
“哎呀!能人,居然不用出手就能打败我们三河五虎之一萧百户,赶快叫她来教我们几招,以后上战场便能杀敌于无形……”哈哈,太好笑了,连女人也斗不过。
“咳!咳!”萧景峰不快的咳了几声,提醒某人不要得意忘形,山水有相逢,来日方长。
笑岔气的陈达生赶紧收敛。“呃,我是说等你伤好了之后,自个儿挑几个底下人去破阵,堂堂男儿岂能雌伏。”他怎么也要给兄弟仗势,助他扳回面子。
“君子一言?”他总算做了件顺眼的事。
“驷马难追。”陈达生与他击掌。
“好。”景娘,你等着!
“好什么好,累死本神医了,一共四十七根蜂针,若不是遇上我,你这条命就没了。”周璟玉轻拭无汗的额头。
“多谢神医援手。”大恩不言谢,日后定报。
“三个时辰服一粒,连服三天,里面有二十四粒解毒丹,吃完了余毒也清了……”青色瓷瓶一掀开,瞬香扑鼻。
第五章 自己的妻子自己疼(1)
垛!
垛垛!
垛!垛、垛……
一下、一下、又一下,十分规律。
入秋的气候渐凉,山里的温度更低,中秋过后是重阳,不用登高,某个贪懒的人已经感受到秋风瑟瑟的寒意。
不过有山的遮蔽,以及位于两山相接的山勘处,因此虽有凉意但冷风吹不进来,冬天的大雪也很少落在此处,仅有零星雪花覆盖,背风的石屋有如造世的小天地,独立在红尘之外,不受外界打扰。
略带深铁色的石床铺着皮毛缝制而成的垫褥,以兔毛居多,其次是狐狸皮、松鼠皮等杂毛,有白有灰,还有沉铁红,大大小小缝成一大片,铺平在床上,暖意融融。
两床棉被都很大,自认为长大了的霜明自己盖一条,睡相差的卷成虾状,整个人卷在棉被里,只露出头顶的黑发。
他这是没有安全感的睡法,特别依赖孩子的娘亲,娘走到哪里就跟着到哪,一离开视线便惶然不安。
母女三人则同盖一被,月姐儿习惯踢被,所以李景儿睡觉时会以手肘压被角,而霜真容易惊梦,翻来覆去整夜梦呓,不时口中喊着:爹、娘、哥哥,你们不要丢下我……
其实她有很深的阴影在,三个孩子中唯有她还有逃难时的记忆,虽然已经识不得亲生爹娘的长相,可是被狠心抛弃的感受仍在,她的恐惧在心里,没个三、五年是消除不了。
一如往常,习惯早起的李景儿一向在卯时清醒,没有时钟的她靠着身体本能,差不多时辰便会睁开双眼。
小小的方窗已透进一丝微光,不是很亮,雾蒙蒙的,接近天亮而未亮。
垛!垛!垛……
咦!什么声音?
连着半个月在山里忙着的李景儿想偷懒一天,上班族有周休二日,她偶尔睡个懒觉无所谓吧!疲惫的身体需要休息,养足了精神好应付一天的开始,孩子一闹起来也挺吵的。
但是今天有些异常,不知她耳朵有问题还是太过敏感,似乎听见石屋外头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在劈木头。
可深山野岭的,谁会没事跑到山里头伐木,又不是吃撑了没事干,挥动手臂练身体。
想到自己布置的那些陷阱,她又安心的阖上眼,想彻底的睡一觉,睡到近午再起身。
当她还是李云时,几乎每天风雨无阻的负重长跑十公里,消防员极需体力,不能有一丝怠情,在火场上,她是被依靠的救援者,若没能力灭火、救人,那便是辜负了这份神圣的工作。
罢穿越来正逢生孩子之际,接着坐月子,所以跑步什么的根本没机会,但她仍趁人不注意时做些仰卧起坐或做些能缩小肮的瑜珈,把气血的身子慢慢调养回来,尽量恢复到健康状态。
其实割猪草、剁猪草也是一种体能训练,每次吴婆子一喊她走得比谁都快,借着挥臂、割草、剁料的动作来提升身体的强度,进而把原本孱弱的体态调整到能提重物。
也是拜那几个月的自我训练,她才能在带着孩子的情况下熬过连着数月的逃难,并在石屋里住了下来。
垛!垛!垛!垛……
难道是啄木鸟?
当一再被吵醒的李景儿再也受不了持续不断的嗓音,她决定下床瞧瞧,再这样被吵下去,她都要神经衰弱了。
没掀被,她轻手轻脚的从被窝里钻出来,低头看看女儿们天真无邪的睡容,在她们额上落下一吻,再把被子拉高、掖好被角,让两个小丫头不致受凉,她才缓缓地爬过大床,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