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我拿了五两银子?”吴婆子的自私在骨子里,她从不想自己做了什么,只想别人少做了什么。
“说了。”从早到晚挂在嘴边,妻借夫还,要他连同那五两银子还她四十两,一年还清。
那银子不是算在二十两的抚恤金中吗?为什么还多出这么多,放印子钱的利钱也没有这么高。
而他是债多了不愁,由她去说,在没找到妻子前,他一两银子也不会给她,他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我死了丈夫,还替我的男人生下一个女儿,拿她五两银子过分吗?不过也要感谢你死了,我才能顺利和离。”他“死”得好,“死”得时机恰当,省了她不少麻烦。
“我还活着。”他强调道。
李景儿进了正堂,三个孩子被她赶进屋子小歜,她感到口渴想喝水,拿起桌上的茶尽一倒,是空的。
“村子口东边有口井,你去提桶水吧!我烧点粥给孩子垫垫肚子。”
家里存粮不多,她固定放了几斤米,几斤白面,一些方便泡开的干货,油、盐是少不了的,半瓶酱油,其它调味料不放,以免村里的人瞧着主人不在家便来偷,她都藏起来了。
“你是这么使唤你的男人的?”他语带不满,但也没恼火,像是小夫妻话家常,说两句调侃。
“不敢劳烦你……”她自个儿去提也行。
“放下。”他一喝。
见她提起放在门边的水捅,打算自己去提水,萧景峰真的感到一股深深的挫折,她几时脾气变得这么拗了,一句话说得不顺她的意便使性子,逞强的证明没有他她也活得下去。
“这是我家,不要用命令的口气喝斥我。”当她还是以前那个怯弱的李景儿吗?有得他苦头吃。
“男人的活让男人干,不要抢着做。”一说完,他抢过水桶,大步地往村口走去,挺直的身影十分俊拔。
要不得的大男人主义……李景儿没发现自己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心情颇佳的哼着快忘光的现代流行歌曲。
备用粮食藏在灶台下方的小洞里,她搬开堆放成小山的柴火,伸手去模,模出半条腊肉和苞米,几朵干蘑菇,一些虾米,一颗土豆,哂干的豇豆几根,一小包红糖。
她想,够煮一锅粥了,还有配菜呢。
将土豆去皮,切成细丝,蘑菇和豇豆也切成适当大小,和虾米、苞米一起放入锅里,就等加水就能生火煮了。
腊肉切成薄片当配菜,再下油干炒,炒出香气,腊肉泡在粥里会发软,微咸,挺好吃的。
“水来了,要倒在哪里?”萧景峰的脚程快,一下子就提了一桶水来,九分满,没滴出一滴。
男人真好用!李景儿暗叹。“那边,把里面的污水倒掉,稍微洗一下再倒进去……”她边说边往桶里舀水,再倒入锅里,打火石一点,火很快地烧了起来,她调整了柴火的位置,让火维持在中火。
“水不够,我再去提。”他又走了出去。
水缸不大,约半人高,事实上用水量也不太多,她通常提个一、两桶的水便够了,因为用不完,除非遇到下雨一身泥泞,才需烧水洗漱,不过也多提两捅水而已。
但李景儿不吿诉他,让一个急于弥补妻儿的男人瞎忙,这个美丽的误解她不打算戳破,还有意无意的引导他走向错误的方向,让他以为她过得很穷困,家徙四壁,家无隔夜粮,穷得只剩下一条棉被最值钱。
她要误导他这屋子是她唯一的落脚处,之后趁机溜回山上,“前夫”属于过去式,不断纠缠或是藕断丝连。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李景儿,也不晓得她和萧景峰感情深不深,万一不小心露出破绽,那就没处说理了。
“景娘,隔壁大娘给了我几颗鸡蛋、一把葱、一颗大白菜和一条大头鱼。”邻里挺和善的。
“你拿了?”看了他一手食材,李景儿都气笑了。
“她硬往我手上塞,我不拿不行。”别人的好意不好意思拒绝,就是大娘的眼神有点奇怪。
“她和你说话了?”闯祸精,专门给她招祸的。
“说了一些。”但他赶着提水回来,并无多言。
“说了什么?”她心存侥幸。
“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你男人,又问我要待多久,我便回答她不走了。”妻女都在这里,他走什么走。
闻言李景儿抚额暗呻。“你害惨我了,萧景峰。”
他一听,脸色微变,“我说错什么了?”
“你应该说孩子的爹,而不是我的男人。”这男人果真是祸害,一碰上他就没好事。
“还不是一样。”他不解。
“你看到左边巷子那户门口挂红灯笼的人家没?她是做暗门子的,村子里一半的男人都是她的男人。”秘而不宣的事众所皆知,有些男人的老婆上门闹过几回,但照样迎客。
因为里正也是入幕之嫔,白嫖的,有里正当靠山,闹得再凶也没事,吵过,打过,男人还是上门。
“你是说……暗娼?!”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萧景峰惊愕极了,眉头紧蹙,似有忧色。
她忍不住一嘲,“你可真有本事,一来就坏了我的名声,我用一年获得村民的认同,你不用半个时辰全毁了。”
第四章 调“夫”离山(2)
“景娘,我本来就是你的男人,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日久见人心,以后他们就会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看来这地方不好久居,他得另外替他们安排住处。
“日久见人心这句话是笑话,你是有军务在身的人,一个月能来几回,别人瞧见我门前有男人进出,其它人见状会不会有样学样,依样画葫芦,以为我也倚门卖笑了?”她故意说得事能更严重,好让他少任意妄为,老认为以她的男人自居便能忽略他们早已和离的事实。
村里是有暗娼,但是偷偷模模的做勾当,不敢大肆宣扬,没有老婆的汉子才会模上门爽快一下,大多数的村民是妻管严,心里惦着但没胆偷腥,李景儿是说来唬他的。
“景娘,你搬家吧!”她越说他越不放心。
“你养我吗?”她回呛。
“我养……”他巴不得。
“娘,要吃饭了吗?”揉着眼睛的霜明牵着刚睡醒的月姐儿,后面跟养睡意正浓的霜真。
“好,快好了,娘将鱼片下锅炒一炒,再做盘醋溜白菜,还有你们爱吃的小葱炒鸡蛋,先洗手,再去桌边坐好,好吃的蘑菇粥就要来了。”她将红糖洒入粥里,做成香软的甜粥,甜甜的,好入喉。
“哇!我要吃鸡蛋,还有很多的菜,我明天就……”霜明看了一眼桌边的男人。“长得跟他一样高。”
哼!你在作梦,暗自月复诽的萧景峰和一个孩子较真起来。
“明天复明天,总有一天你会达成心愿。”李景儿又糊弄孩子了,把儿子哄得眉开眼笑。
反正明天还有明天,明天永远等在明天。
“萧景峰,你脚程快,去镇上买几颗肉包子给我们早上吃,跑快一点,别放凉了,包子要热热吃才好吃……”
跑快一点?
萧景峰认为他够快了,比平日行军还要敏捷,一口气买了五十颗肉包子,不怕烫地往怀里一塞,就怕冷掉。
可是他三步并两步的赶得急,回到一早出门的家,他整个人愣住了,这关上的门是什么意思?还有铁将军把门,一把大锁明晃晃的挂上,似在嘲笑他自作多情。
没多想的他翻墙入内,灶台是冷的,碗盘收好放在柜子里,松软的棉被折得四四方方,搁在床的正中央。
但人呢?
原本吵吵闹闹的孩子声音不见了,女子哄着孩子入睡的轻柔嗓音也没有了,一屋子的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