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哥,压好小七的身子,不要让他乱动,等一会麻沸散的药效就会让他安静下来。来,这只手,对,就是这只,再按住这条腿。”眨眼间,海潋儿卷起粉袖,抄起细细长长的伏羲九针,刺向小七伤口周围的穴位。
长针刺入时,个头矮小,身材瘦弱的海潋儿顿时有了气势,她眼中有自信、坚定及悲悯。
“只要用这些针刺入伤口周围的经络,不但能减轻疼痛,还会让那些受创过深的肌肉有所恢复。”海潋儿向自己的夫君解释。
压着小七的霍岳庭看着这样的海潋儿,不觉看痴了。
成亲之后,两个人朝夕相对,他从她身上看到很多优秀的地方,她的好,出人意料。
回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他不觉叹息,那时候的她,小小瘦瘦还黑黑的,张嘴咬住他的手,怎么也不放;没想到经过十几年,那只毛毛虫会成为今日救人性命的疡医,变成他深爱的妻子。
世间的事真是神奇,她虽然长相平凡,心地却如此美丽,令人着迷。
“岳哥,好了,一会我叫珠儿熬些补身健体的汤药,喝过汤药之后,我再继续替他诊疗。”满头大汗的海潋儿深深地吐了口气。
“潋儿,辛苦了。”他放下小七,急急地为海潋儿擦掉滑落脸颊的汗珠。
“岳哥,你想照拂的人,就是我要照拂的人,我怎么会觉得辛苦。”为了相公,她什么都愿意做。
“需要我照拂的人很多。”霍岳庭倒了杯茶给妻子,“夜雪、夜照、夜巡、夜风、小七都是我跟娘救回来的孤苦孩子。夜照和夜雪是金国人与宋人所生的孩子,他们在大宋及金国皆被视为杂种,无立足之地,受尽折磨;夜巡和小七被恶人折磨,生不如死,夜风则是被人抛弃的孤儿。
“他们只是我跟娘救回来的一小部分,还有更多人,他们长大后不愿再欠青睚堡人情而离开了青睚堡,有的则留在我的门下,替青睚堡办事,若是想自立门户,我会给予他们任何帮助,让他们都有好归宿。”
他的部属无不忠心耿耿,是因为在他们遭难之际,霍家母子给了他们生机。
“岳哥,以后我同你和春光姨一起,一起对这些苦孩子们好,照顾他们、看顾他们、替他们养好身子,我自己也是弃儿,我知道弃儿的苦楚。”
他大手温柔地抚模着她小小的脸庞,“潋儿,这十年来,娘已经把教孤儿的重担全部交给我了,为了让娘放心,我从不曾对人说,有时我会觉得好无力,比如小七……”
他悄悄附在她的耳边道:“已经十年了,我尽力调养他的身体,但成果实在差强人意。小七遇到一些事,还是会失去心智,疯狂地伤害他人,如同野兽,这样的他,我不放心让他自立啊。”小七恐怕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他身边了。
对霍岳庭所做的事,海潋儿万分支持认同和崇敬,“岳哥,以后有我,这份重担,我跟你一起背,以后我会对小七好、对夜雪好、对夜巡好……”
好久没有对另外一个人说起心底深藏的压力,对着自己的小妻子一吐为快后,霍岳庭如释重负。
与心爱的人共同努力,路且长且远也再难阻挡住他,往后他有来自潋儿的强大支持,他再不会在这件事上感觉到无助和疲惫。
他紧紧握住海潋儿捧着茶杯的手,俊美的脸忽地皱了皱,“你要对小七好?要对夜雪好?你要把对我的好分给他们?我不答应。”
“那……那要怎么办?”
“你要全心全意的对我好,所有的好都给我,我再把这些好偶尔分给小七、夜雪、夜巡、夜照他们。”霍岳庭霸道地说。
“这样好……吗?”
“以夫为天!”要把最多的爱给他嘛,他才不要跟小七他们分享潋儿的注意力。
“都听你的,我要全心全意的对岳哥好。”从姑姑那里耳濡目染以夫为天的标准后,她可是越来越听霍岳庭的话了。
她的菱唇很快被霍岳庭攫住,他用吻与她无言约定——从此她的好,都是他的了。
海潋儿用了特制的膏药让小七的旧伤好转,待小七的风寒痊愈后,他们才重新上路,走了大半个月,他们进入了霍家在紫溪城北边的霍家牧场。
此时,塞上牧场迎来了初春的好光景,草原上的残雪与骄阳相映,碧空如洗,一派兴盛。
来到牧场上,霍岳庭安顿好奴仆便带着海潋儿到牧场巡视。
“二少爷,这些马儿是前年从大宛来的汗血宝马,今年几只牝马都已经有孕在身了。”老管事向霍岳庭说着牧场的情况。
“嗯,这些马儿被你们养得不错,毛色光滑,四蹄有力,若是今年能产下好的马崽,我就在牧场东边为你造所宅子吧,这几年你对牧场可谓照顾周全,堡主还有老堡主对你都相当赏识,我爹还常说起当年,你在牧场上击退狼群护住马儿的事。”
听二少爷称赞自己,老管事红了眼眶,“多年前的事,老堡主还记得……”
正当霍岳庭处理公事,另一边,海潋儿可忙了,只见她追着一个七、八岁的小泵娘四处跑。
“哈豆儿,你别跑,你的脸是冻伤,快让我给你抹上膏药。哈,被我抓到了。”
“啊!”小泵娘被抹上了热呼呼的酒水,然后一张黑黑的膏药啪的一声贴到她脸上。
“不许撕,撕了我就到二少爷面前告你的状。乖啦,这药不难闻,而且过三天你的脸就不痛了哟,等天气再回暖一些,你的脸就会好了,就算明年冬天再冷,你的小脸都不会再长冻疮了哟。”海潋儿模模小泵娘的头,温柔地说。
含泪的哈豆儿撇着嘴点头。她其实不是怕上药,只是害怕生人而已,这个热情的大姊姊真让人吃不消呀。
“二少女乃女乃,我这里好痛哟。”哈豆儿的姊姊云茶抬抬胳膊,露出手臂上铜钱般大小的红疙瘩。
“你这个是粉疮,我一会儿替你挖出来就行了。”
“挖出来?!我不要,我要妹妹贴的药。”云茶哇哇大叫。
“那个不适用你的症状啦。”
海潋儿她一把拉住云茶的胳膊就再也不放手。
哭天喊地的云茶很快被海潋儿拉入帐子里,只听几声惨叫之后,没半晌时间,云茶抚着手臂笑嘻嘻地走出来了。
“大疙瘩不见了,二少女乃女乃还说过两天拆了纱巾就会好,还不会留疤。看,二少女乃女乃还给了我美肌班,说是抹上去皮肤会又白又女敕。”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人一听云茶这样说,有伤有疮的统统聚在小帐子前,排起长长的人龙,等着海潋儿为他们治疗。
远在塞外的牧场气候恶劣,大夫医者更是一年难得见一次,如今有了这个妙手疡医,牧场的人们别提有多高兴了。上至老管事的家眷,下至牧场的杂役通通都来了。
要救治的人一下子增加了许多,但海潋儿仍耐心为大家医治,所幸庆王送了许多大理国所产的名贵药材,让海潋儿治起毒症脓疮来得心应手。
等霍岳庭处理好公事回到寝帐时,治病的人潮已经散了,累极的海潋儿倒在毡毯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
“潋儿。”霍岳庭心疼地唤她,急忙将她从毡毯上扶起,让她舒服地窝进他温暖的胸膛里,海潋儿满意地嘤咛一声。
“别动。”灌满内力的两掌贴上她的背,源源不绝的温厚内力注入,一股热气慢慢充盈她的全身,让她疲惫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
“岳哥,你的内力好纯厚。”恢复些许精神的海潋儿开心地说:“以往我累瘫时,攸攸和柔柔也会像你这样用内力帮我活络精气神,不过还是岳哥你的内力比较精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