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五千两,住持眼睛都亮了。“大人如此诚心,佛祖必会助大人一臂之力。”
五千两?不让曹永祥吐出个五十万两,就换他陆长兴改叫糟大人。
他朝住持笑了笑,阿弥陀佛几句佛话,承诺半个月后,带家眷过来添油斤,踏出观心寺时,脸色丕变,宛如罗刹。
没两天,秦王世子这边有了进展,他捜查到清单上的礼品,亮晃晃地摆满了两个仓库,惊动了曹永祥,还亲自过来跟秦王世子解释,半哄半胁迫地要他把这事压下来,不过秦王世子强调,掉东西的源头是漕帮,总要让漕帮过来指认一下,漕运使人还在京城里,总要给他个面子,顺便让他死了心。
曹永祥拗不过,只好苦着脸答应。
集玉阁这里也有消息传回来,托着沈香来攀沈蓉清的那些人,不找曹永祥求助,是因为没有珠宝良田可以说项,虽然占了一方亲戚的名字,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少拿点出来罢了,他们的底早就被曹永祥掏空。
往这方向一查,曹永祥真是肚大心大,居然坐拥了厉江以南、渤河以北良田二十四万亩,都是这几年才易主的土地,全部交给他两名儿子打理,嚣张的行径,据说连奴仆都能仗势欺人,横暴乡里,实在让人气愤。
证据收集了十拿九稳,现在该想的是如何爆发出来,才能一举拉倒曹永祥这座高坛上的石像,成为过街老鼠。
陆长兴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将他的想法开诚布公。
“为了防止曹永祥把这件事压下去,一开始就得把事情闹大,大到皇上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会有人呈报到他面前。沈阁老当年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大统的京官,
对皇上有特殊的情分在,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管。”
陆长兴闭起眼,支着额角,拇指在太阳穴上揉按着。
“这份证据,我想分成几份,陆续寄给跟曹永祥不对盘的言官,让他们一天咬一口。三哥刚好在京内,你就托人找朝中旧识,就说有人送来份证据,看看谁能帮你上呈?不能帮,也能搅混一池水。”沈蓉清叹了口气,抹了陆长兴要她随身携带的玫瑰香膏,上前替他舒缓穴道。
这男人为了父亲的案子四处奔波,能利用的机会统统不放过,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去试、去闯,原本在她身上的重担全被他一肩挑起,她又不是石头,岂能不动容?
“为了三哥安全,你跟集玉阁阁主打声招呼,就安排在她那儿会面,请她替我们多留意些。”陆长兴握住沈蓉清的手,转头对她交代。
“好。”沈蓉清这次没有急着抽回手,反而是先安抚他。“我还没忙完呢。你跟世子还有三哥说吧,别理我。”
陆长兴笑了笑,把手搁回椅把上。“纵然顶了漕运使的封号,我也不过是个管南北交通的,这事我还真没有权力说什么,找朝中重臣连表上书一事,恐怕要麻烦世子爷奔走了。”
秦王世子略显踌躇,并没有立刻应下。
“世子可有难言之处?”陆长兴也不急,笑着问。
秦王世子深吸一口气。“你可考虑找南国公?”
陆长兴的笑容收了回来,沈蓉清及沈容堰纷纷望向秦王世子。
“世子以为有几分可行?”他冷笑。要他去求陆随,不仅是送上门让人羞辱,还得接受陆家坐地起价,一下世子,一下成亲,一下半路认娘的,他疯了不成?
“陆大人,可以单独跟你说会儿话吗?”秦王世子带着歉意及恳求询问,不料陆长兴却迟迟不发话。
沈蓉清停下揉按的手势,看了眼尴尬的沈容堰,叹了一口气。“我跟三哥先出去,你跟世子好好说,别动气了。”
她在陆长兴的肩上轻搭了两下,手又被捉住了。
“看看孙嬷嬷药熬好没有,你记得喝。”他的拇指在她掌心上摩挲两回便放开,声音有些疲累。
“知道了。”沈蓉清跟在哥哥身后走了出去,体贴地替他们带上门。
从镇江回来后,他便请了大夫固定进府诊平安脉,每天汤汤水水的进补到她都怕了,甚至回乡那几日都没放过,坐船已经摇荡得很辛苦还得灌药,苦到她都说不出话来,都怪阿牛把话说得太严重,她这几年也不觉得身子哪里不适。
倒是哥哥看她喝药又笑又皱眉的,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
书房内只剩陆长兴与秦王世子。
“世子有话便说。”陆长兴比了个请的手势。
秦王世子未语先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不好插嘴你跟南国公之间的事,只是一直僵在原地也不是办法,不如趁这机会把话说清楚。你是有底气跟南国公叫板,但总得替沈五小姐想想,她是沈阁老的女儿不错,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南国公夫人要端架子,上头多少刺,沈五小姐都得笑着捧下来,只因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南国公是你父亲,她要顾你的面子,还要顾沈阁老的面子,沈五小姐的个性我想你比我更了解。我答应过你要护沈五小姐在京里的安危,可这家务事我有那个脸管吗?”
陆长兴皱眉不语。
“这几回下来我看得很清楚,你是把人放到心尖上照顾,不可能委屈人家,既然如此,更该把你家那笔烂帐理理,要是沈五小姐受气了,心疼的还不是你?我看你又不稀罕南国公世子的位置,不如拿出去当谈资。”他早想跟陆长兴说这些话了,事情拖久了,南国公毕竟是长辈,说不定就有另一道声音出来指责陆长兴。
“这话,怎么不当着沈家兄妹的面前说,非要把他们支开?”陆长兴淡淡地问了句,周身凝重的气息消退不少。
“还不是怕你拒绝。”说穿了,他根本没把握能说服陆长兴。
他闻言笑了下。“世子费心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你能跟南国公讲清楚,我们也受益,以后设宴只要发帖子给你就好,陆扬太自命不凡,我们受不住。”设宴是取乐,论策是过场,陆播太想给陆长兴难堪,结果把场面弄得很难堪,每每让东道主很麻烦。
“你这话就不对了。”陆长兴笑出声来,阴霾散尽。“日后陆扬受封南国公世子,就不必再给我帖子了。”
秦王世子面有难色。“我们还是约狩围场吧,听说陆扬骑射不精又怕血,就算要来凑一脚,总不会在马背上之乎者也吧?”
“世子爷不妨一试。”他倒是满想亲眼见识下那画面究竟有多愚蠢。
不过陆随唯一做对的事,就是放任邹氏捧杀自己的儿子吧,南国公的下一代过于优秀,万一受皇子拉拢,卷入储君之争,这片大好河山又要罩上多大片的乌烟瘴气?陆随无心插柳,倒是意外保了一命。
沈蓉清屏退孙嬷嬷等人,坐在梳妆台前,自己动手解了发髻,梳开长发,轻透的衬衣显得身影柔软单薄,惹人怜爱。陆长兴则披散着发,支颐侧卧在床上,摊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着,目光似乎不在页面上。
自从大哥来找过她之后,陆长兴就夜夜睡在她的小院,盯她盯得很紧。
“要熄灯了吗?”沈蓉清走到床边,弯腰询问。陆长兴却抬眸,一把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搂进怀里,埋首在她颈间,发丝落到她胸前,呼吸有些急促,像为什么所苦。
她模了模他的头,顿时有些不忍。“世子说了重话?”
“也不算,就是给我出了个难题。”陆长兴苦笑,抱着她的双臂箍得更紧。
“你觉得我对南国公做得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