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好奇地问道:“小茹今日怎么没有跟公主一起出来?”
安夏浅笑着回答,“宫人每年都有一次在南宫门与亲人相见的机会,今日正是探亲之日,小茹她哥哥要来看她。”
杜夫人听了,不由赞道:“皇上隆恩浩荡。”
安夏莞尔,随口问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
“婚事?”杜夫人一怔,“阡陌说还要建公主府呢,最早也得等到明年。”
安夏连忙道:“不是说我和阡陌,我是说……夫人您。”
杜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不必操办什么,这样便好,老身一把年纪了,也怕街坊议论。”
“也好。”安夏颔首,心下颇为理解,“省了麻烦。”
“阡陌最近好像很忙,”杜夫人问:“礼部的事情很多吗?”
安夏轻声道:“大概边关有些状况吧。”
说到这件事就让她颇为内疚,拓跋修云离开萧都后,崎国轻骑就屡屡侵犯萧国边界,想来是拓跋修云授意的吧?他要报复她也没有办法,既然不能以身相许,他又不愿相忘于江湖,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切切实实地交战一场,只不过苦了萧国边关的老百姓,仿佛所有的生灵涂炭都是为了她的爱情犠牲似的,这一点着实让她愧疚。
“边关的事情也归礼部管吗?”杜夫人不解。
边关的事本归兵部管,不过因为多少与杜阡陌有些关系,所以他不得不多多劳心。安夏安抚道:“没事,父皇想让他历练历练。”
杜夫人果然信了,认真地道:“这孩子在朝中是缺乏历练。”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有人在吗?”
安夏如遇救兵,赶紧道:“怕是有客人来了吧?”杜夫人再追问下去,她就要露馅了。
杜夫人连忙扬声道:“贵客请进。”
安夏先是看到两名婢女在前边引路,而后有一名贵妇人领着两个婆子,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踱了进来。
那贵妇一身异域打扮,满脸不屑的神情把蓝玉堂淡淡扫了一遍。婢女们则没跟杜夫人客气,将大厅中最华丽的一把椅子拂了拂微尘,才供那贵妇人坐下。
杜夫人笑着迎上前去,问道:“贵客是从远方来的吧?”
那贵妇人答道:“从崎国来。”
听闻崎国这两个字,杜夫人微微变了脸色,安夏心里也略略不太舒服。
“大老远的难得到我们萧国的京城逛逛,”杜夫人道:“小店有各式首饰,贵客可以随意挑挑。”
“我是随意看看,”贵妇人语气冰冷,“不过出门散散心而已,倒没什么心思打扮。”
“哟,贵客想必是遇上烦心事了。”杜夫人赔笑道:“挑两件首饰说不定会开怀起来。”
那贵妇却道:“丈夫有了个私生子,这让我怎么开怀得起来?”
此言一出,安夏与杜夫人皆满脸诧异,按说,来买东西的客人一般不会暴露这么隐私的事情。
“这位老板娘,”那贵妇对杜夫人道:“我看你年纪与我相仿,才与你说叨说叨,反正崎国与萧国相去甚远,我家里的事说给你听,也不怕什么。”
“贵客有什么苦水,尽避跟老身说来。”杜夫人道,“我丧夫多年,也是满月复苦楚,好在上天眷顾,最近过得还不错。夫人也定会有苦尽笆来的一日。”
“老板娘真会说话,”贵妇叹口气,“不过我这境况怕是好不了了,丈夫这个私生子瞒着我好多年,我最近才知道他在萧国,便背着丈夫前来,想看看这孽子究竟是何模样。”
“原来如此。”杜夫人点点头,“怪不得贵客满面愁容。”
斌妇又道:“方才听闻他就住在这附近,就在前面朱雀巷。”
第十四章生人来访不单纯(2)
朱雀巷?
安夏心中一惊,杜夫人脸上也神情一变,却依旧镇定地问:“老身也住朱雀巷,说不定能帮贵客打听到什么。”
“打听倒不必,我都清楚了。”贵妇看向她,“只是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见面。听说那孽子有一寡母,虽然并非他的亲生母亲,可这些年来两人也算相依为命。”
说到朱雀巷,又有什么寡母,安夏心尖直颤,差点以为是杜阡陌,还好他并非养子。
杜夫人倒是一阵沉默,像是霎时失了言语。
“老板娘,你说,我该去见他吗?”那贵妇继续道:“我是觉得他与养母也不容易,听闻最近日子过得不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她话中有话。
“对……”杜夫人嗫嚅道:“对……还是不要去的好……”
“不过那孽子若是知道我来了,反而想见我呢?”贵妇反问。
“怎么会……”杜夫人脸色越加发青,“他……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贵妇挑眉,“他若知道我夫家权势,想与我儿子争夺家财呢?”
杜夫人忽然斩钉截铁地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老板娘岂会知道他的想法。”贵妇睨了杜夫人一眼。
杜夫人垂下眸子道:“老身只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既然他与养母日子过得不错,断没有再去争家财惹麻烦的道理,贵客大可放心。”
“所以我不去见他,他也不会来见我?”贵妇意味深长地道:“我真的可以放心吗?”
“老身可以拍着胸口说,贵客真的多虑了。”杜夫人回答得无比肯定。
“这就好。”贵妇微微一笑,“那我挑几件首饰吧,就当多谢老板娘为我抒怀。”
“贵客不用言谢,若是为此而勉强买我们蓝玉堂的东西,那倒真的不必了。”杜夫人的态度却忽然冷淡起来,“我们的东西是要卖给真正识货的人。”
“那好,我也不久坐了。”那贵妇起身,“我住在萧都最大的仙蓬客栈,还要逗留几日,虽然不急着见那孽子,但终究还是想见他一面,不听他亲口说几句,终归不太放心。”
杜夫人平静地道:“也要别人愿意见贵客你才是啊。”
“或许他也有话要对我说呢?”贵妇笑看着她,“只要不与我儿子争家财,一切都好说,我也定会与他客客气气的。”
杜夫人闻言,抿唇不语。
“考虑考虑也是好的,反正我也不急。”
安夏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杜夫人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与这贵妇一问一答说了许久,倒是罕见,难道是因为同是朱雀巷的邻居,就变得这般热心了?
她心下迷惑,然而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便没多想,现在她该多担忧边关的战事才是,还有她和杜阡陌的婚礼,真的可以如期举行吗?公主府还要建好久……久则生变。
杜阡陌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晚,今夜星光黯淡,似乎将要下雨。很意外地,他看到安夏站在花荫处。
盛夏渐渐过去,常常刮起微凉的长风,安夏的衣袂在风中轻曳。
杜阡陌微笑看着她,“是在等我吗?”
“不然呢?”安夏反问。
他问:“等多久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听说你和父皇在议事,我不便打扰。”她道:“刚从蓝玉堂回来,顺道来看看你。”
“哦?今日去了蓝玉堂?”他笑意更甚,“与我母亲一道用的晚膳?”
安夏温声道:“倒是没有。”她又道:“今日郡夫人心情不太好。”
两人一并往花径处走去,身后的侍卫缓缓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夏末的夜里,草木散发出馥郁的气息,融入氤氲的水气中,似乎身畔的一切都能随时滴出香水来。
“我母亲心情不好?不该啊……”他疑惑地问:“是因为蓝掌柜出门的日子太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