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夫人本来挺高兴的,可自从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夫人就忽然心绪不佳。”
“奇怪的客人?”杜阡陌蹙眉,“挑三拣四的客人?”
她道:“问路的。”
“问路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十分错愕,“我母亲有时候脾气也是古怪。”
“那客人唠唠叨叨说一堆,我也没太听懂,”安夏想了想后道:“好像是什么丈夫有个私生子,住在朱雀巷,她特意来打听。对了,她是崎国人呢。”
“崎国?”杜阡陌身形明显一僵。
她点点头,“对啊,看那穿着打扮,气度排场,家境可不一般。也对,穷人家哪里会有什么私生子呢。”
他追问道:“这客人可有说起她的姓氏?”
“倒是没有,”安夏道,“不过她反反复复地说,希望那私生子不要跟她儿子争家产。这也太怪了,好端端的对陌生人说这些,家丑不可外扬,她怎么一点顾忌也没有?”
杜阡陌缄默着,好半晌没有出声,陷入了沉思。
安夏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你也觉得很奇怪,对不对?”
良久之后,杜阡陌才开口,“她……还说了什么?”
安夏回忆,“说她住在仙蓬客栈,还有……好像也没什么了。”说话间,一阵湿意袭来,她的睫毛顿时沾了些晶莹的水珠,原来是下雨了,不过雨不大,蒙潆细雨像喷撒而出的雾气,于是她道:“阡陌,我们去那边的水榭避避雨吧。”
她才刚跟他见面,还没能说上几句话,不想就这样回宫去,心里对他的依恋之情日益增长,像菟丝花的藤一般,就是想时刻缠着他。
杜阡陌没有回答。
她楞楞地看着他,只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跟杜夫人一样,情绪忽而低落。
他终于道:“母亲既然不太高兴,我还是早点回家的好。夏和,你也早些去歇着吧。”
“哦,”安夏顿时一阵怅然,“好吧……”她转身挪动步子,有些埋怨他不解风情,本来这样的夜晚别有一番情致,现在却只能回家。
他突然叫住她,“夏和。”
安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从身后倏忽抱住了她。这意外的举动把她吓了一跳,好片刻忘了动弹。
不远处的两名随身侍卫也大感错愕,忙不迭地别开目光,非礼勿视。
杜阡陌身形高大,此刻完全把安夏包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棒着发丝,她仍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温暖而舒适,像冬天的阳光。
他的胸膛竟如此结实,此刻就在她的背心处,让她觉得自己靠着一堵墙或着一棵参天大树,有说不出的安全踏实之感。
生平第一次有男子这样抱着她,他环在她腰间的臂弯似乎可以轻易把她举起来,她听见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而她自己的胸中则如同有一只雀鸟在乱舞。
雨滴越发密集,打在他们的身上,但他们好像谁也没有在意,似乎觉得这样的雨夜微凉反而有些诗意。
“阡陌……”安夏轻声道:“不是说……要早点回家吗?”
“一会儿,”他轻声道:“一会儿就回去。”他依旧抱着她不放。
不知是什么令他突然这般深情,她从没见过他如此依依不舍的样子,方才有什么不对劲吗?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引得他如此吗?
不过她并不打算追问,好不容易拥有这样缠绵的时刻,她很怕自己多说一句话,这样美好的温存就会像蝴蝶挥翅那般飞走。
她要小心翼翼,一动不动的,让他拥抱她更久一些,其余的则顾不得了……
第十五章身分揭穿风云变色(1)
清晨醒来,安夏回忆起昨晚的事,仍旧跟作梦一般难以置信。
虽然只是一个拥抱,但这么久以来的缱绻之情终于得到了回应,她在兴奋中有一丝懵懂,直到此刻,整个人仍旧在发呆,喜悦像是微甜的雪花融入一片白茫茫中,整个人亦有些茫然。
“公主,”婢女奉上晨起的用具,“请公主漱洗。”
安夏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忙问:“小茹呢?昨日她哥哥可有来探望?”
爆婢们纷纷摇头,“打昨儿起,奴婢们还没见过小茹呢。”
“传她来。”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一个宫女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她还是要关切一二才放心。
饼了好一会儿,小茹才在太监的传唤下来到寝殿。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一夜未眠般,双眼通红。
安夏笑道:“你这丫头到哪里去了?快过来给我梳头。”
“公主……”小茹唇间微颤着,“奴婢……奴婢有话想单独对公主说。”
她一怔,“现在么?”
“请公主屏退左右,奴婢真的有要紧事……”小茹唇间嗫嚅,全身都在发抖。
安夏对其余的宫婢道:“你们都退下吧。”
爆婢们相互看了一眼,搁下洗漱的用品,阖门而去。
四下已再无旁人,安夏这才问:“到底是什么事?”
小茹缓缓道:“公主知道奴婢昨日去南宫门见哥哥……”
“怎么,没见着吗?”否则怎无半点欢喜之情?
小茹回答,“见着了,还跟哥哥说了好些话呢,回来的时候奴婢心中高兴,顺便在御花园里逛了逛……”
“怎么,是怕我责罚你偷懒吗?”安夏失笑。
小茹轻声说着,“闲逛的时候,奴婢恰巧看到了……杜大人。”
“阡陌?”安夏不解,“对,昨日他入宫与父皇议事,看到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不,奴婢是看到杜大人与熙淳公主……在一起。”小茹把头低下去,不敢与安夏对视。
安夏笑容微凝,却依然道:“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宫里就这么大,他们若碰了面,聊几句也很正常,我又不会因此而吃醋。”
“公主……”小茹忽然抬眸,双眼满是恐惧,“奴婢一时好奇,躲在树丛后偷听了一会儿……奴婢现在害怕得不得了,也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害怕?”安夏越发疑惑,“怕什么?怕我不高兴啊?”
“奴婢窥悉了天大的秘密,若被人知晓,恐怕有杀身之祸,还请公主庇护奴婢!”说着,她跪了下去。
“瞧你说得这么严重,什么杀身之祸?他们该不会真有私情吧?”安夏不由得笑了,“放心,本公主在呢。”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杜阡陌会跟熙淳有什么,毕竟真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公主还记得七夕那日,就是放河灯那天,”小茹道:“在糖水铺子里,那个老板娘说的话吗?”
“七夕那日?”安夏的心忽然一沉,“嗯,怎么了?”
“原来那老板娘所言非虚,公主堕马那日,杜大人真的在场……”小茹哽咽。
“你怎么知道?”安夏唇间一抿,“昨儿听熙淳说的?”
“是奴婢听见……杜大人亲口说的,”小茹颤声道:“杜大人亲手用石子打了公主的马,致使公主堕马受伤——”
“不可能!”安夏急声打断,“凭白无故的,他打伤我的马干么?!”
“因为公主那日在京郊的林中偷听到了杜大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安夏身子一僵,“他能有什么秘密?”
“杜大人……”小茹咬了咬唇,“杜大人是崎国皇子,是崎国渭王的私生子!”
皇子?他?崎国渭王之子?安夏乍听之下,只觉得太荒唐,“怎么可能。”她笑道:“阡陌的母亲是谁你也知道,杜夫人就算有私生子,也应该是蓝掌柜的儿子。”
小茹猛力摇头,“杜夫人并非杜大人的生母,杜大人的生母其实是他的姨母……就是那位死去的姜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