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忽然道:“咦,这位姑娘看着好面善。”
“我吗?”安夏一怔。
“仿佛在哪里见过呢……”老板娘凝眉,“方才与你一块的那位公子也很面善。”
安夏介绍道:“那是我未婚夫婿。”
“对了,我想起来了,”老板娘道:“前几个月我仿佛在京郊见过你们俩。”
“我们吗?我和我未婚夫?”安夏诧异。
“对了,当时你从马上摔下来,我看到你未婚夫蹲在你的身边查看你的伤势。”老板娘皱着眉,“唉哟,那血淋淋的情形,你当时伤得可不轻啊。”
“我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我未婚夫就在我身边?”安夏更加错愕。
“对,没错,我还上前问你未婚夫是否需要帮忙,他说不必,一会儿自有下人会来。”
小茹不解地问:“老板娘,你没看错吧?我们家……小姐当时不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老板娘摇头,“两个人啊,她和她的未婚夫婿。”
安夏与小茹面面相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思索一会儿,安夏方道:“老板娘,多谢你,我们一会儿用完这些点心,如果还没吃够,再叫吧。”
“好,慢用,慢用。”老板娘笑着离去。
“小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夏低声道:“我堕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小茹有些苦恼,“奴婢只知道公主是出宫去找驸马爷,后来在京郊堕马昏迷。”
安夏问:“那日我与他可有见过面?”
“这个恐怕只有您自己知道,”小茹有些苦恼,“总之,当日皇后娘娘得知婕妤娘娘私自让您出宫,便派人四处去寻您,可发现您的时候,您正一个人躺在京郊的大路旁。”
“当时母妃也在宫外?”
小茹摇头,“婕妤娘娘已经回来了,皇后娘娘就是见到她却没看到您,才知道婕妤娘娘又放您出去玩,所以发了火。”
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该找杜阡陌问清楚吗?若堕马时他就在场,为何一直没有告诉她?是害怕萧皇责罚吗?其实他可以偷偷告诉她啊,毕竟这事关她的生死。
他的隐瞒让她忐忑不安,只觉得当中或许埋藏着骇人的秘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心底忽生一种恐惧,仿佛蜈蚣爬过皮肤,让她毛骨悚然。
第十四章生人来访不单纯(1)
杜阡陌回来的时候,安夏正在发呆。他手里提着一盏河灯,微笑着将河灯搁到桌上。
她颇为意外。“原来是去买这个。”细看那河灯,款式非常简单,做工也十分粗糙,他也不知道去挑盏漂亮的。她道:“不是说要亲手做的才灵验吗?”
杜阡陌道:“对啊,这是我亲手做的,但时间仓促,做得不太好。”
“亲手做的?”安夏瞪大眼睛。
一旁的小茹也大为诧异,“附……姑爷,这是现做的?”
“方才我看见河堤上有一个卖灯的老人家,”杜阡陌道,“他边做边卖,所有的器物一应倶全,我便付了些银子,请他教我做了一盏。”
原来如此,他还真是有心了,看出了她的不悦和失落,尽量地弥补和挽救,希望能逗她开怀,她还怪他不懂得浪漫。如此出其不意的惊喜,才算得真正的浪漫。
“我手笨,”杜阡陌莞尔道:“不要嫌弃啊。”
“其实也不难看。”安夏忍俊不禁,将那河灯微微转动,仔细端详,灯上写了一行小字,是杜阡陌的字迹。
她凝眸片刻,待到看清时,心中忽然微颤。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知道这句诗的意思,是古代的婚书上常用的一句话,出自《诗经·郑风》。
杜阡陌轻声念诵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她记得从前他在御学堂曾给她们讲过这首诗,他说这是表现夫妻婚后生活的一首佳作,辞句间所述不过日常琐事,然而娓娓道来却温馨可爱。
他在河灯上写下这句话,相当于许下了这样的心愿,希望与她婚后幸福美满,岁月静好。
安夏想起从前书上的一段翻译,开口道:“女说公鸡已打鸣,男说天色尚未明。你快起来看天空,启明星儿亮晶晶。鸟儿空中正飞翔,射些鸭雁给你尝。射中鸭雁拿回家,做成菜肴味道香。就着美味来饮酒,恩爱生活百年长。你弹琴来我鼓瑟,夫妻安好心欢畅。知你对我真关怀,送你杂佩表我爱。知你对我多温柔,送你杂佩表我情。知你对我情义深,送你杂佩表我心。”
“这顺口溜倒是编得不错,”杜阡陌抬眼看她,颇为嘉奖,“想不到夏和还有这样的本领。”
她笑道:“老师教得好。”
他道:“若还有什么愿望,可再写上去。河灯是我做的,许什么愿应该都会灵验。”
她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心愿了。”他已经替她的未来做了最美丽的勾勒,此生她并无他求,但仍有一个疑问,她忍不住问:“阡陌……从前你是跟谁一起放河灯的?”
“从前?”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并没有跟谁一起,我是一个人。”
“一个人?”安夏错愕,“一个人……为了什么许愿?”
他沉没片刻才回答,“我……我姨母去世的时候,希望她在泉下能安息。”
原来是她错怪他了,他明明是为了亲情,她却小气地以为他是为了爱情。
安夏不由有些羞愧。
杜阡陌笑道:“怎么,以为我是为了哪个姑娘?”
他果然聪明,这些日子也越发了解她的心思了。她嘟了嘟嘴,“谁让你不说清楚。”
“你也没细问啊。”他笑意越深。
她哼道:“好了,以后都不问了。”
“还有什么疑虑,现在都一并问了吧。”杜阡陌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
她该问他堕马那天的事吗?真如这里的老板娘所说,她出事的时候,他也在场吗?为什么他只字不提?
算了,她并不想知道真相,假如真相会打破宁静的美好,她何必自找麻烦?她相信他并非虚情假意,不愿无端猜测徒增感情的嫌隙。
越爱一个人,大概就越懦弱,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装聋作哑,恨不得打造一座水晶宫将两人关在里面,保持爱情的真空,像冰封的玫瑰永不雕零。
安夏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独自去看杜夫人。
蓝掌柜出外进货,如今杜夫人俨然成了蓝玉堂的女主人,里里外外不停地打点着,然而就算如此忙碌,安夏仍觉得杜夫人好像比从前年轻了十岁,脸上散发出光彩,穿着打扮也越发有了花色。
安夏叫侍卫守在门外,自个儿走到门槛处,微笑着静静地看了杜夫人一会儿。
杜夫人倒是先发现她,叫了一声,“公主?”
她道:“夫人。”
自从萧皇赐婚之后,也一同封诰杜夫人,如今杜夫人已是二品郡夫人。
“公主里面请。”杜夫人将安夏引到大厅里,“公主先到厢房喝茶吧,老身忙完就过来。”
“不必了,我就坐这里吧。”安夏很随意地找了一把角落的椅子坐下,“夫人一边忙着一边与我说话,两不耽误。”
“公主既然不见外,老身也就失礼了。”杜夫人不是迂腐之人,当下叫伙计奉了茶,自己一边清点着账目,一边与安夏闲谈。
此刻蓝玉堂正好没什么客人,两人倒可以没有顾忌地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