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凡或许别的能骗她,可这回……假不了。
若他先让姜延秀怂恿李牧对她下药,再去解救她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及好感,那么在看见她失足坠楼的当下,毫不犹豫的以身体保护她,又是为了什么?
他敢不顾自身安危赌这么大吗?他料得到这么一摔,竟是如此严重吗?
不,他不是神,绝对料想不到会发生这些事,也就是说……那是他毫无算计、未经策划的直觉反应。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保护她?她不懂,也没心情去探究真正的答案。
眼前她期待着、巴望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孙不凡赶紧醒来。
看着手臂及头部都缠着纱布的他,她的心不知为何觉得好痛。
是惭愧内疚?还是心疼不舍?她不知道,也没心情去探究了。
自她懂事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让她如此心思浮动,意乱心慌,然而他出现后,他的一切都能左右着她的心情,牵动着她的思绪。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该如何看待他在她心目中的存在?
“孙不凡,你快醒醒吧,后一它每天守在你床边,不知有多担心你……”她凝视着昏睡的他,喃喃说着,“陆大夫说你头上的伤要不了你的命,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不醒呢?别再睡了,好吗?”
“呜~”
这三天,后一一直跟着她守在孙不凡床边,它看得出来,她有多么的自责,又有多么的忧心。
虽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并非它所乐见,不过倒也未必全是坏事。
因为孙不凡舍命相救,她明显已深受感动及撼动,几乎快忘了她三天前是如何的愤怒。
话说回来,这一切都是姜延秀在搞鬼吧?它从没有一天喜欢过那家伙,而事实证明……它的直觉是对的。
“后一。”穆熙春模了模它的头,“对不起,是我害你的主人受了这样的伤,我……”说着,她眼眶红了、热了、湿了。
“呜~”后一舌忝着她的手背,安慰着她。
迎上它犹如两颗黑珍珠般的眸子,穆熙春秀眉一拧,忍不住泪下。
“你没怪我,对吧?”她感激却又歉疚地低下头,道:“我打了他一耳光,他没气我,还舍身救我,我害你的主人受伤,你也没怪我,还……我真的……真的很抱歉……”说着,她忍不住掩面悄声的低泣着。
“呜~”见她哭,后一立刻捱近她。
她伸手抱住它,“后一,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实在……”
“呜……”
这回,发出声音的不是后一,而是昏睡了三天的孙不凡。
穆熙春跟后一同时一惊,立刻盯着他。
只见他那两道浓密的眉微微纠起,眉心隆起一个小丘,眼皮微微的颤动着。
“孙不凡?”看整整三天毫无反应的他终于有了动静,穆熙春难掩欣喜。
“齁!”后一也兴奋的大叫,“齁!齁!齁!”
听见那如雷般的吠声在耳边响着,渐渐恢复意识的孙不凡不适的皱皱眉头,口中呢喃着。
“后……后一……你……好吵呀……”
“齁!齁!”它开心的在屋里绕着跑了两圈,然后又扑到床边。
穆熙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逐渐苏醒的他,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语。她噙着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孙不凡微微抬起眼皮,又被那光线照得睁不开眼。
时值傍晚,屋里的光线并不明亮,但他眼睛闭阖得太久,一时适应不了光线。
他只知道除了后一,还有人在旁边。然而那人是谁,他看不清楚。
“孙……”她想叫他的名字,可只吐出一个字,后面的声音便弱得听不见。
尽避只是一个字,却教孙不凡整个人醒了过来。
他陡地瞪大眼睛,看见坐在床边,两只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的穆熙春。
他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睛湿润而泛红,像是正在哭或是刚哭过。
她为什么会守在他床边哭?担心他?还是……突然,他后脑勺一阵刺痛,头颅两侧也跟着一抽一抽地传来痛楚。
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也慢慢的想起一些事情。
他记得她来找他问罪,还赏了他一巴掌,后来她想走,他拉着她,拉扯之间,她一个失足掉下楼去,然后他……对了!他抱住了她,一起滚下楼去。
“你……”他看着似乎毫发无伤的她,放心的一笑,“你没摔着吧?”
“……”见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对她的关怀,她心一揪,难过得想掉泪。
可她忍着。因为忍着,她紧抿着唇,眉心跳动。
“为……为什么?”她艰难的开口问他,“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保护你?”他意外的平静,两只眼睛深深的注视着她。
在那一瞬间,到底是什么教他如此奋不顾身?他想向她证明什么?还是……
他蹙眉苦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要是你受伤了,我会不好受。”
闻言,穆熙春心头一震。
好个孙不凡,摔了脑子,倒也开了窍。听见他对穆熙春说了这句话,后一真想给他鼓鼓掌——如果它可以的话。
“幸好躺在这儿的是我,不是你……”这话,出自他的真心。
他宁可受伤的是自己,也不要她有一点点的磕碰。
这种舍不得、牵挂着某个人的心情是什么,想了一下,他便明白了。
那是他一直避免发生,却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恋上了她。
不只是单纯对一个人的好感或喜欢,而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恋。
这是多么不妙的一件事啊!
他恋上的是一个讨厌他、气他、怨他、憎他的女人。
可怪的是……这个讨厌他、气他、怨他也憎他的女人,为何守在他床边?为何一脸泫然欲泣?
“小春姑娘,你……”他面露疑惑,“你为什么在这儿?”
她压抑着激动的情绪,“我……我可不是没良心的人,你为了保护我而摔成这样,我能弃你不顾吗?你已经昏睡了三天,我很怕……怕你从此不醒了……”
原来他昏睡三天了?这么说来,这三天她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他床边吗?
想着,他的胸口突然满溢着,教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还不曾对谁有过依恋,但他非常明白自己对她的感觉不是那么的纯粹。
凡事速战速决,从不拖泥带水的他,在处理穆家面馆这件事情上,却显得犹豫踌躇。一直以来,他以为那是因为他遇上了顽固难搞的她,可现在他发现……那是因为他的心动摇了。
比起得到穆家面馆,他更在乎的是……她。
糟了!他心想着。
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懊恼,反倒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
“呜~”突然,后一发出警戒的声音。
外面,有人靠近了——
“你说的是真的?”姜延秀一来到客栈,便听闻孙不凡摔伤昏迷的事。
没等掌柜把详情说完,他已等不及的往后栋跑。
他担心的不是孙不凡的死活,而是自己就要到手的大笔酬金。
自他将迷药交给李牧之后,他便派人一直注意着穆家面馆的状况。
而他发现,从不在店休日以外的时间休业的穆家面馆,竟已连休了三天。
虽然没能找到李牧问个清楚明白,但他想,或许李牧已经得逞了。
虽说那穆家面馆被穆家人当作生命般对待,但对女人来说,却有着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贞操。
知道女儿的清白已被夺去,穆家两老无论如何都会要李牧负起责任,而女子出嫁从夫,断不可能再回头帮娘家做生意。
女儿若出嫁,穆家两老也无力再经营面馆,与其把铺子晾在那儿坐吃山空,两老最后的、唯一的一条路,便是卖了铺子,拿着那两百两往别处生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