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氏瞥了一眼妹妹,那眼神像是在说:瞧我说的吧!
小白氏压根懒得理她。
伏幼不管她们姊妹俩在打什么哑谜,一双晶亮的眸子都是辉芒,依旧笑得可人。
大白氏拍拍小白氏的手,把手边的帐册和一小匣子、一大串大大小小钥匙放在圆桌中央。“府里有了主母,我这暂时掌理的就该把位置让出来,这些是总帐簿和挂牌,府里三十六间库房的钥匙也全在这里,夫人可要清点一下?”
伏幼的确没想到她们动作这么快,向来这些簪缨世家、高门大户的女人不都把权力看得比命还重?不说别的,一个老伏家,她二婶娘就虎视眈眈着她娘的掌家权,为的不就是从中能捞到的油水,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家都这样了,换成国舅府……拿国舅府最简单的柴米油盐来说,这一块其中的油水有多惊人可想而知。
大白氏居然说还就还?
以退为进?也许是,也许不是。
“这些帐簿就先留在我这,我有空会瞧,至于挂牌和钥匙还是继续留在蓉姨那里,年关快到了,府中今年的用度开销如何,要置办的物事都不是小事,想必蓉姨心底都有谱,经验老道,我初来乍到,你别笑我,还真没操办过这么大个府邸的年节经验,要是闹了笑话,别说夫君的脸面不好看,我也怕给国舅府丢脸了。”
没经验是真,还有到了年底,她铺子里也一堆的帐要盘,今年这国舅府要过年一事,她真心希望大白氏能帮忙。
婚前,因为朱佾开的帮忙,京里糕饼铺很快就开了起来,这从没看过的吃食可是造成大轰动,生意十分火红,加上年关又近了,很多人更舍得买回去尝鲜。她回门那天,听娘说请来的那些女工根本来不及做,客人追货追得都快翻脸了,甚至到了要提前七天预订的地步。
她和朱佾开商量后,为了京城里这些撒钱不手软的贵客,她考虑要开一间翻糖花饼干铺子,专门接待这些花得起大价钱的客人。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把舄水镇的铺子交给可以信任的人,把姥姥、姥爷一家五口人都给接来京城。
大白氏可没想到她话这么直白,楞了楞道:“这于礼不合,再说打理内宅只要有心都不难,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那往后就得劳蓉姨和芙姨费点心教教我了。”打蛇随棍上她还是会的。
这娃儿好厚的脸皮,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谁要教她啊!小白氏把脸撇开了。
她本来就是这种别扭性子,大白氏也不理妹妹,见伏幼是认真的不想接这掌家权,自己只好把一应物事收了回来。
她沉吟了会儿,又开口道:“那不如这样吧,我们姊妹先代夫人管事,要是哪天你想把这权力要回去,尽避开口就是了。”只盼这位新主母往后能对她的几个儿女多加费心,那她就满足了。
她是个姨娘,权力再大又如何,她连替儿女寻门好亲事的立场都没有,管着这个家一点意思也没有,什么也不能替孩子们做。
两姊妹走回院子的路上,还有些恍惚。
那个小丫头不会是个四两拨千斤的高手吧?
送走了两位姨娘,回过头伏幼这才想到自己的相公。
“爷又出门了?”她会不会太失职了,睡到连丈夫出门都不晓得。
月缳回道:“爷一早去了府中的练武场,这时辰应该在书房。”她最是熟悉爷的作息,平常这时,身为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大爷已经上早朝去了,不过现在爷有婚假,便改到书房去了。
伏幼摇头赞叹,这年头坐在高位上的人也得时时充实打磨自己,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生怕随时被人取代了;下面的人也有最底层的挣扎,为着心中那点微薄的希望,苦苦熬着,是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容易啊!
想想自己,既然在大事上帮不了朱佾开的忙,那就发挥所长,多想点赚钱的法子吧!
第十五章趁势退下来(1)
腊月二十朝廷封印,停止公务,让官员们过年,国子监自然也开始让学生放假,等到来年元月十五过完,再回衙门,开印后办公就行。
朱佾开婚假有一个月,再加上年假,小俩口简直是如鱼得水,尽避有时大雪封城,雪深及膝,也商量着要变着法子去游玩。
不能怪伏幼贪玩,她自从入京以来,除了陪娘亲去过包家山和大相国寺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整天都在烤炉和面粉堆里打转,最后要备嫁了还被拘在房间里关了好几个月,人家口中京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她一处都没去过。
说到包家山,年前那哑子船夫送来三十几辆马车的玉米土豆腌猪肉果子山产渔获等,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还加上国舅府名下的田庄、园子出产的麦黍鸡鸭牛羊,磨好的上好小麦粉……府里的仓房堆得像山般满溢。
不过后来她很快就打消出去游玩的想法,她被府里花钱如流水的速度给吓到了,光看银库、司房和菜钱这几样就很惊人。
银库主要开支包括拨给煤炭库的钱,发给各处的月例、主人出门的开销,差遣下人干活的赏钱,再来如祭祀、整修等等费用。
司房管的是主人们的月例,以及府里与宫廷、外头应酬的礼尚往来。
至于菜钱就琐碎了,府里要吃饭的人那么多,每一天都是不小的数目。
至于收入?这坑爹的,明面上,就是看着国舅爷每年一万两的俸禄在吃穿。
伏幼忽然佩服起大小白氏了,这姊妹俩管着府里三百多口人的生活,帐面上不曾出现赤字,没有入不敷出,没有人人面有菜色,这不只是能干两字可以带过去,是非常能干了。
换成她来,她不敢打包票自己能做到。
斑门大户果然没有想象中的好混,高手都藏在深宅大院中。
朱佾开听完她的忧虑,笑得差点没了形象。
见伏幼的目光都快杀出刀光了,才正经了颜色,摩挲着下巴,思考起她的提议。
表面上的确如他的小妻子所说,国舅府三百多口人靠着他的俸禄过日子,为官者,尤其像他坐在高位上的,俸禄看似丰厚,其实不然,能实打实的领到所有俸禄的有几个?官吏那么多人,国库可没太多白花花的银子给,有时折粮,有时折炭,多得是几品大官领的俸禄还不够全家开销用度的传闻。
家里用度是一个问题,再加上官场上避免不了的人情往来和应酬,如自家府上,说实话一万两俸禄根本不够看,还要倒贴。
他并不鼓励贪污,收受贿赂,在肮脏的官场中,也不乏为官清廉者,但更多的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贪官污吏,若那些人来求他办事,他也不会不收。
这是官场潜规则。
收了,人家才能把心安然的放回肚子里,过度清高了,是会到处得罪人的。
说穿了,他真想要银子,多得是送到家门口来的人,可他并不是谁送来都收的,他也不想找死找得这么快。
他虽是外戚兼一品大官,却不像亲王还是开府的皇子有着皇族府邸的编制,还有另外的俸禄,不过他不是像妻子所以为的那么“入不敷出”,他有些私人产业,如外头的铺子或包家山之类的园子,练子那边另外有人打理。
爱里的下人多是他祖父、父亲两代留下来的人,到了他这一辈,府里的正经主子加上他那些庶弟妹,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服侍的人却有三百多人,人事太过冗赘,是可以裁减一些不必要吃闲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