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新嫁娘,不好穿得太过朴素,在月缳拿出来的好几套衣服中,伏幼挑了一件玫瑰色吉祥芍药锦缎袄,配上百折飞鱼裙,头戴一顶精巧的珠冠,腰系宝色绣花丝带,耳缀着百合滴翠耳环。
这一番打扮,让朱佾开看得眉开眼笑,错不开眼。
“我可以替娘子画眉。”他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性感。
素来了解他脾性的丫头们耳根火辣辣的烫,却一个个垂手低眉,湿了一背的冷汗,大花和小玉初来乍到就少了那么几分小心翼翼。
“让你画,成了张飞眉,我还能见人吗?”伏幼娇嗔的眄了他一眼。
说起来朱佾开大多时候面无表情,就算收拾人,也乐意使那种让人哑巴吃黄连的法子,这会儿他这么高调的向下人展现他对新婚妻子的恩爱,这是想让她用最快的速度在国舅府里占有一席地位吗?
他对她算是有心了。
“不见人最好,我留着敝帚自珍。”
敝帚自珍能这样用吗?算了,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这男人一般见识。
忽地肚子传来咕噜一声,她脸一红,被折腾了一晚上,昨儿个也没吃过什么,现在真的饿了。
“传膳吧。”他很善解人意的捏了她的手心一把。
虽然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却让伏幼心里掀起一阵波涛,她总觉得,她这夫君在某些方面有些似曾相识的痕迹,而这种错觉在昨夜圆房之后更加明显了,那么多的似曾相识,她一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这点让人烦躁。
一个非常不靠谱的想法窜进她脑子里,她是穿越来的,他也是,有没有可能他是她想的那个人?
这么一猜想,她顿时觉得呼吸不顺,胸口生疼。
老天爷会对她这么疼惜吗?
“不是应该先进宫谢恩?”皇帝大过天不是?怎么他还有闲暇喂饱肚皮,这算大不敬吧!
“不急。”朱佾开淡淡说。
他娶了妻,总该做做沉溺在爱河的样子,晏起不思朝政,皇帝应该会很乐见。
既然他说不急,那就不急吧。
她虽然是穿越来的,会的事却少得可怜,没有改朝换代的本事,如同她在后世那样文明的时代,也没有能力改变社会一样,她所能做到的就是做好她自己——在任何年头,做好自己就是最强的态度,而能做好自己也是最强的实力。
“多吃点。”一双玉箸夹了菜进她碗里。
桌上有一白玉盆子装着黄白紫三色米粥,精致的青花瓷摆盘里有鹅肉巴子、蒸鸡蛋羹、蒜酪、椒末羊肉、豆汤、醋鲜虾、五味蒸面筋、牛肉水晶角儿、面片汤,很家常的菜,但伏幼不得不说,国舅府的厨子很有两把刷子。
用过早饭,练子早已吩咐人把马车准备好,此时日晴微雪,倒是不妨碍行走,朱佾开上前扶着穿着雀金裘的伏幼坐进马车,四个丫鬟也跟着坐进了后面的一辆车里。
柄舅府距离皇宫并不远,马车不算大,也不让人觉得空间狭小,里头有茶几小瘪暗屉,一应俱全。
朱佾开将挡光的车帘挂到一边,然后放下挡风的锦帘,那锦帘也不知是怎么做的,一放下,车里的光线便足足的。
两人挨得近,朱佾开的鼻端都是属于伏幼的香气,他没多说什么,直接揽过她的身子,狠狠的吻上她香唇。
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毕竟新烘炉,新茶壶,新婚夫妻就应该恩恩爱爱的,羡煞别人,瞅着伏幼那呆楞的样子,不由分说更加深了这个热吻。
伏幼被朱佾开的热情软化,闭起双眼,双手不自觉的环着他的脖子,回应了起来,直到两人都觉得呼吸困难才停了下来。
朱佾开留恋的轻啄她红肿起来的芳唇,而伏幼的脸已经红透。
“你再这样看着我,等会儿我们就别想下马车了。”朱佾开的喉结一下一下的耸动,瞧得她又是一阵脸热心跳。
“少不正经了!”
“我要太正经,哪来的夫妻情趣?”他继续调侃,见伏幼脸颊一片酡红,用指月复抹了抹,又把她抱进怀里。
伏幼始料不及,顿时半栽在他身上,这时外面响起了声响。
皇宫到了。
练子在外头喊道:“爷,夫人,我们到了。”
朱佾开“嗯”了声,率先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的他未走开,反身撩开车帘,伸出手,扶着伏幼下来。
四个丫头是不能进宫的,和练子留在宫外。
两人慢慢走进宫门,此行两人要先去拜见皇帝,叩谢赐婚大恩,再去皇后殿里见皇后及各位主宫娘娘。
对皇帝,伏幼没什么兴趣,上一世她见过那些历代皇帝的画像,都是老头子,这位皇帝登基都二十余年了,能年轻到哪里去?
她对皇后,也就是丈夫的姊姊比较感兴趣。
能当上皇后,统管六宫,没有一定的姿容和能力,这位置真的不好坐,也坐不稳。
据说朱家的这位嫡女聪明早慧,美丽出众,明智能干,和皇帝大婚后,夫妻鹣鲽情深,琴瑟和鸣,捋顺六宫游刃有余,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子嗣稀少。
子嗣稀少对一个皇后来讲,要钻了牛角尖,非要自己所出的孩子才许继承皇位,那就累了,若能换个角度想,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孩子不都全要唤你为母亲,你对他好,掌握着他此生会飞黄腾达,还是默默终老的算筹,他再蠢再笨,就算心向着生母,还是要把你供着。
此时雪势已停,经过长长的甬道,可见到四下扫雪的小太监,抬头望去,飞檐宫墙都沾着皑皑雪白,只微微露点尖角,冷得让人想多看一眼何谓皇宫的都没有。
朱佾开替她拉高了裘衣,“再走几步路就到御书房了。”这时皇帝一般已经退了早朝,会移驾御书房批阅奏折。
老内侍一见朱佾开领着新婚妻子来谢恩,除了替他掸去肩上的细雪粒,还朝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朗声通报,“国舅爷、国舅夫人给皇上请安来着!”
太监的声音不若正常男人的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子不好形容的尖细,伏幼听着虽然有些隐隐地不舒服,但并没有什么表情显在面上。
她没来过皇宫,没见过这些人上人,但是她起码看过连续剧,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杀人不过一个眼神,她既然决定要做好自己,那就尽量显现自己的平庸吧。
平庸是生存之道。
谁知道这时候的御书房竟比伏幼想象中的热闹许多。
朱佾开带着伏幼进去,双双跪下给坐在御书案后的黄袍男子行了大礼。
“怎么,都这时辰了才舍得带着新婚夫人来见朕?”
伏幼听着皇帝的声音也没敢抬头,只觉皇帝声音气韵渊厚,如海如山,感觉上不会是个太差的皇帝。
“臣睡迟了。”朱佾开一点也没有害臊的意思,当着一屋子的人实话实说。
“得了,你新婚燕尔,来人,给国舅、国舅夫人赐坐。”
朱佾开落坐在较后头的位子,伏幼坐到他的下首。
这一屋子人想必都是皇子皇孙,朱佾开不管多受皇帝宠信,他还是外戚,身分上绝对构不着皇室子孙,伏幼很能理解,他要真的往上位一坐,她还得心惊肉跳了起来呢。
虽说皇后只生了太子一人,但嫔妃们可是非常努力替皇帝开枝散叶的,皇帝的心也没偏到哪里去,有能力者他会另眼相看,这一日,刚好碰上了皇帝考校这些皇子们文章武功的日子。
唯一没看到的,只有太子。
伏幼只觉得身上聚集了各种目光,有嘲笑、讽刺、不以为然,也不过如此这般,都称不上是友善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