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薇闷闷不乐走到椅子坐下,放下手上的杯子。
“我还记得小姐说过,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老惦记着不如意的事,日子如何过下去?”
张水薇很委屈的瞥了他一眼。“你真行,拿我的话堵我的口。”
“这是道理,我听了很受用,小姐不正是因为如此送给我吗?”
张水薇瞪着他半晌,自言自语的嘀咕,“被骗了,还以为不喜欢说话,没想到竟是个辩才无碍的。”
“多谢小姐夸奖。”他并非吝于言词之人,但也不是擅长言词之人,更不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这都是他人做的事,可是遇见她之后,他不自觉话多了,甚至费心的想让她开心……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吗?不是,单单因为她——一个值得教人用心对待的女子。
“道理人人皆懂,可是世人往往看不透,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无法割舍的执念,也许是贪,也许单单只是一种念想。”
“小姐聪慧过人,必能看透。”
她真能看透吗?张水薇不再纠缠此事,唤了一声伊冬,让伙计备热水沐浴,赵平澜当然不好继续守在一旁,告退回了自个儿的厢房。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秦夫人的死触动张水薇对不公不义的无奈,那种无力感让她想对天怒吼,而赵平澜却老想着张水薇对此事的纠结,这是为何?
第四章雪夜的温暖(1)
虽然阻止张水薇揪着秦夫人的案子不放,赵平澜却指示李炎赫暗中调查此事,三日后,李炎赫就送来消息了。
“秦府果然如张大夫所言,秦老爷前年纳了一个小妾媛娘,是应州城最大妓馆彩颜馆的乐妓,卖艺不卖身。媛娘容貌并非绝艳,但是很有手段,更是一个很有生意头脑的女子,这也是秦老爷宠爱她的主要原因,秦老爷还当着众人面前感慨已经有正妻了,要不,他的正妻非她莫属。”李炎赫说道。
赵平澜冷冷一笑。“这不是暗示说,正妻若死了,就会将小妾扶正吗?”即使秦夫人的死并非秦老爷出手设计,也是他促成的。
“秦夫人去年生下儿子,身子大受亏损,大夫都说活不了多久,府里的丫鬟婆子担心媛娘被扶正,纷纷投靠媛娘,没想到后来秦夫人接受张大夫的医治,不但活下来了,而且身子越来越好。”
“可想而知,她会有多么不甘心,眼看就要扶正了。”
“在那之后,媛娘更是积极的在府里收买人心,秦老爷甚至以秦夫人要照顾孩子为由,让秦夫人交出一半的管家权。”
赵平澜微蹙着眉。“秦老爷这是宠妾灭妻,难道不怕遭人非议?”
“商人不在意这种名声。”李炎赫答道。
赵平澜与张水薇看法不同,他觉得媛娘行凶的可能性更高,而秦老爷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放任她杀害正妻,可是,他想不明白。“若是媛娘设计害死秦夫人,为何要兜上一大圈?弄死了好几个妓人,若是她在其中不小心露了馅,她对秦夫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郎先生认为几个妓人的死与秦夫人无关,不过是巧妙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这么说,杀害妓人另有原因,是吗?”
李炎赫点头道:“我们发现媛娘与几位妓人相识,且媛娘有一间胭脂水粉的铺子,专门供应应州城的妓人。”
赵平澜略一思忖。“这其中有利益之争?”
“这一点还查不出来,可是郎先生认为,这几个妓人皆是妓馆的花魁,她们肯定给媛娘带来不少生意,媛娘总要给她们一些好处。”
“媛娘应该不甘心吧,即使没有她们,妓馆的生意对她来说还是如囊中物。”
“郎先生的意思也是如此,认为她们很可能因为利益起了冲突,且秦老爷曾经是这几个妓人的入幕之宾,彼此更容易生出嫌隙。”
赵平澜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这样的猪脑子如何成为大商贾?”
李炎赫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立刻招来一个白眼,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睛却无辜的对着赵平澜眨了又眨。京中权贵人人皆知成国公世子爷不碰青楼女子,与其说是嫌弃她们卑贱,还不如说他无法忍受跟一群蠢蛋睡同一个女人,即使这些人身分尊贵,可是在他看来,抢着睡一个有银子就没有羞耻的女人根本不长脑子,这不就是猪吗?
赵平澜意识到自个儿太激动了,缓了一口气,问:“除此之外,还查到什么?”
李炎赫神色一正,严肃道:“秦老爷与陈阁老有关。”
“陈阁老……太子一派?”赵平澜轻轻挑起眉。
“正是,郎先生怀疑刘刺史已经查到此案牵涉到秦老爷和媛娘,可是忌惮秦老爷身后的陈阁老,因此才会压下来。”
赵平澜模着手上的箫,似乎在考虑什么,一时拿不定主意,李炎赫不由得想起郎先生的提醒,主子很可能为了张大夫插手此事,可是主子如今万不能引人注意。
“主子,郎先生以为不要插手此事比较妥当。”
“郎先生担心会让人察觉到我在此地吗?”
“虽然皇上派来追捕的人只跟着主子到了山城县,可是山城县离宜县太近了,宜县若闹出事情,难保不会让人想到主子身上。”李炎赫劝道。
“不要让人注意到宜县不就好了吗?譬如,可以透过姜家将此案悄悄在江南士子之间传开来。”
李炎赫不得不说郎先生真是厉害,已经猜到主子会如何采取行动。“张大夫介入此案过深,只要此案闹大了,张大夫的名字势必被提起,宜县就不可能不被注意。”
是啊,她对此案一直非常关心,即使藉着姜家操纵此事,也免不了她暗中提供协助的嫌疑人。
“主子别急,总会有机会整治秦老爷和媛娘,别忘了,秦老爷可是应州城最大商贾,还怕没有人等着落井下石吗?”见赵平澜皱眉,李炎赫又劝道。
这倒是,他只要对付得了皇上,还怕整治不了一个商贾吗?只是,这几日他看张水薇经常失神,想必一直惦记着这个案子,他觉得很心疼……为何她会如此在意这个案子?过去她究竟发生什么事?
“炎赫,张家……算了。”虽然炎赫提过在此打探消息不易,但是以郎先生的谨慎,为了确保他住在此地很安全,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查清楚张家的底细。没有接到他的命令,郎先生绝不会主动告知张家的事,而他总觉得不应该过问张家的事,既然不能坦诚相待,他有何资格探人隐私?
李炎赫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纠缠不放,“主子还有事吗?”
“齐妃的事有消息了吗?”
“还没,一有消息传过来,我会立刻过来见主子。”
“不必,按着我们的约定,何时该来就何时来。”
李炎赫点了点头,行礼告辞,转身融入夜色当中。
半晌,赵平澜迈开脚步穿过竹林,来到张水薇居住的院子外面。这几日睡前来看她一眼,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虽然知道自个儿不应该过于关心她,可是,就是放心不下……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成了他每日一定要叨念的人,不见,总觉得心儿空空的,见了,就是皱眉,也是实实在在。
时间久了,张水薇就会忘了秦夫人的事,赵平澜相信隐瞒调查得来的消息对张水薇最好,可是,又觉得实言相告也许更能帮助她认清楚现实,反而不会纠结此事……这真是左右为难。
念头一转,他已经不知不觉走进张水薇的院子并来到房门外,可是正要举起手敲门,就听到声音响起,他连忙退到旁边的阴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