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求求你,又不是教你翻墙潜入秦府,你就不能帮个忙吗?”张水薇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原就略带沙哑的声音更显得粗哑了。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事我们不能插手。”张柏斌快要抓狂了。
“我知道,秦夫人的死不单单只是自尽或被杀,而是关系到几位妓人,这几位妓人又关系到不少权贵,因此我们不宜介入此事,所以,我只是让你找人将这个案子在江南士子之间传开来,让那些江南士子闹到皇上那儿。”这几日冷静下来,她想了很多,也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简直愚不可及,可是,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危及自己呢?她想起赵远所言,若是引起江南士子注意,必会惊动皇上,而刑部也就不得不介入了,这不正是她能做的事吗?
张柏斌真想臭骂某人一顿,若非他多事提点,这个丫头怎会生出这种馊主意?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这事查不到我头上吗?”
略微一顿,张水薇迟疑的问:“三哥哥没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案传出去?”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真的没有法子吗?”
“没有!”
张水薇很委屈的扁嘴。“你想都没想。”
叹了一口气,张柏斌忍不住举起右手轻敲她的额头。“傻妞妞,此案仵作唯独你独排众议,即使不是你出手,你也难以撇清关系。”
赵平澜闻言唇角一翘。还以为张家三少爷性子直率,行事考虑必定粗枝大叶,事实不然,他看得很透彻……看样子,张家的来头不简单。
张水薇实在不明白。“这是为何?”
“无论是姜家,或者应州城老百姓,他们皆知秦夫人死于悬梁,这是应州仵作和你验尸得到的结果,至于你剖尸过程的猜疑,除了刘刺史他们,就只有你知道,此时传出秦夫人的死有疑虑,不是你,难道是急于压下此案的刘刺史他们吗?若说姜家有点本事,还能试着策动他们去闹,可姜家只是一般商贾,就是秦家都斗不过,更别提那些当官的。其实,姜家第一时间愿意跳出来维护秦夫人,已经不容易了。”
张水薇仿佛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再也说不出话了。
张柏斌见了心都疼了,声音变得轻柔绵软。“妞妞,我明白你的心情,看到秦夫人,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你不愿意她死了还要遭人污蔑,为人背上罪名,可是你也知道,人生在世,往往不是你愿不愿意,而是你争得过还是争不过。”
赵平澜眼神一沉。看到秦夫人,就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原来如此,三年前她差一点中毒身亡是遭到枕边人陷害……是谁?为何对她如此残酷狠毒?难怪她不过二十,却不愿意再嫁人,有此遭遇她岂敢相信还会有良人吗?
饼了一会儿,张水薇闷闷的道:“我知道争不过权力,但我想争过自己的心。”
“傻妞妞,人啊,不可能争过自己的心。”
赵平澜会心一笑。是啊,人不可能争过自己的心,因为人心摆月兑不了贪念,满足一个,会再生出另外一个……九五至尊的皇上明明后宫佳丽无数,却抢夺臣子之妻,这还不是因为内心的贪念。
“三哥哥,我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过去,她总是在认命,甚至被喂毒的那一刻,她都认命了,死就死吧,何必苦苦挣扎?可是,上苍让她活下来了。习医之后她不再认命,努力抢救一个又一个生命,渐渐忘了有些时候不是不想认命,你就可以不认命。
“连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都不能事事顺心而为,你为何如此执拗?”
张水薇不发一语紧抿着嘴,瞅着他。
“你看我也没用,这事我们都不能插手。”
张水薇还是不退缩,接着喵喵喵的声音响起,小小绕着张柏斌脚边打转,不时朝他扑上去,可惜体力悬殊,扑上去立刻滚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你这个小家伙凑什么热闹!”张柏斌气得想一脚踹过去,可是小家伙实在太瘦弱了,不小心一脚踹死它,妞妞可能一年不跟他说话……这个时候他真是恨死赵远,简直是个祸害,一双眼睛会勾人魂魄外,还会耍手段讨女人欢心。
“连小小都在抗议三哥哥了。”张水薇指了指小小。
“这个小家伙懂个屁啊!”张柏斌已经失控的吼了起来,而小小好像为了证明它懂,一直喵喵喵的绕着他打转。
若不是他们正在对峙状态,张水薇一定会笑出来。
张柏斌没办法跟一只猫沟通,只好对着害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发飙。“张水薇,你真的被宠坏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要命了!”
张水薇……赵平澜无声的念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张水薇却露出幸福的笑容,撒娇道:“是,你们都很宠我,你就帮帮忙吧。”
“你的法子行不通。”
“你若能想到其他法子,我绝对没意见。”
张柏斌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退了一步。“这事等爹回来再商量。”
“等爹回来?”
“你知道我可以上战场奋勇杀敌,但是当军师不成,这事大哥一定可以想到更周全的法子。”张柏斌自认担不起责任。
张水薇怀疑他在玩拖延战术,可是三个哥哥,大哥哥聪明睿智,二哥哥温和内敛,三哥哥一身蛮力,可想而知,唯一不动脑子就是三哥哥,再简单的事也会被他搞得乱七八糟,他绝对不会耍心眼。
“这案子牵连甚广,不是说翻案就能翻案,最重要的是抓准时机。你要有点耐性,过些日子,秦家那边必然松懈下来,想从秦家口中敲出有用的东西就容易多了,再说了,此事稍稍平静后,人家不会再盯着你,你就不难与此事撇清关系。”
无论三哥哥是不是真的认为如此,三哥哥已经松口了,她也不能说什么。
从离开勤国公府至今,张水薇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不是她有多坚强,而是不愿意自己更狼狈可悲。后来放下仇恨,投入习医,过去在她心中淡化成一抹痕迹,她更是不曾流下眼泪,可是今夜,她却不可自抑的痛哭失声,泪湿衣襟,不只是因着秦夫人死了还要被污蔑,更因着她曾经受过的伤害。
她已经有些日子不再作噩梦——毒药从口中进到喉咙,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烧灭,好痛,可是她连叫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一叫出声,他们就要当着她的面杀了伊冬……今夜,那一幕幕清晰的景象再一次回到梦中,惊醒过来后,她只能放声痛哭,哭到她觉得自个儿快呼吸不过来。
师傅总是忿忿不平的说,这个时代对女人太不公平了,男人有钱没钱都爱纳妾,妻子不许就是不能容人,一个嫉妒的罪名就犯了七出之罪,这真是笑话,凭什么女人应该死守着一个男人,而男人却可以同时拥有许多女人?乍听这种言论,她简直瞠目结舌,可是细细品味,不就是如此吗?
此时萧声幽幽穿越黑夜而来,像一道温暖的风,将寒冷骟散。
泪水渐渐止住,张水薇静静聆听,过了会儿,忍不住下了床,披上斗篷,打开房门走入夜色当中。
她一路来到竹林,箫声越来越近,可是她一到草药园,箫声就停住了,随后一道身影从屋顶飘然而下。
“我听见箫声。”张水薇突然意识到自个儿太过唐突,这儿虽然是她的草药园,可是如今他暂住在此,她夜里跑来这儿总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