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不要!呜──”余音在唇齿间销匿,玲珑拼命挣扎着想摆月兑钳制,但在他的重压下,一股火热渐渐从小肮升起,如燎原般迅速蔓延四肢百骸,玲珑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
在昏暗灯影的摇曳里,只隐约可见被衾间两具身影的纠缠缠绵。枕边的玲珑玉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下静静散发月白的芒光。
第七章
“玲珑!”
别玲珑一惊回神,手中的棋子险些坠落盘上。抬眸看向对面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俏颜有一丝赧然。玲珑这是怎么了?好几天了总是这样魂不守舍的,下棋的时候竟然分神,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别云亭捋须,疑惑地看着女儿,“玲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有。”玲珑长长的眼睫低垂,对父亲眼中的探询视如不见,避左右而言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轻笑道,“一子解双征,爹爹小心了!”
别云亭收回视线,蹙眉全神贯注于棋盘,完全忘了方才心中的疑惑。
玲珑暗出一口气,桑律吕,你这该杀千刀的卑鄙小人!一抬眼,看到大管家胡二快步进了祈春院,心中微疑惑,什么事这么急?
胡二走到未央亭前恭敬垂手禀道:“老爷、七少爷,六姑爷来访!”
流年不利,那个混蛋竟然还敢出现!玲珑杏眸晕染一层怒气。
别云亭未察觉身边人的异态,喜道:“快快请到正厅!”
胡二还未答话,便听身后传来一声低笑,“不必麻烦了!”
桑律吕素衣华服,翩然出尘,凉薄的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之态睥睨群伦。他直直望向双目若喷火的玲珑,唇边笑意愈深,对着桂云亭深施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不克前来,冒昧打扰,还望岳父大人恕罪!”
“贤婿前来,老夫高兴还来不及,何来打扰之说?贤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桂云亭呵呵笑道,伸手搀扶。
桑律吕顺势而起,看向玲珑道:“想来这位便是七弟?”语气间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的发音。
别云亭顺着桑律吕的视线看向身边男装打扮的女儿,对二人眉目间的暗涛汹涌很是诧异,玲珑向来谈笑用兵,即便身处极不利的境况也能泰然自若,何时曾显现过这般明显的怒意?听得桑律吕说话,不及细想,忙回应道:“贤婿还没见过,他与玲珑是双生子,相貌几无分别。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来,亭中说话。”
桑律吕谢罪入亭,径坐在二人之间,浅笑道:“岳父大人和七弟好大的雅兴!”
“秋日漫漫,一时之娱罢了!”桂云亭捋须呵呵直笑,对这个女婿左瞧右瞧都甚是满意,暗赞晚翠的好眼光。只有这样的人品相貌方配得起他眼高于顶机智百变的女儿,也惟有女儿方能镇得下他睨世的孤高。二人在一处竟是谁也遮压不下谁,各擎半边的风华,独显傲然的神采,不多不少恰恰巧巧配得好一个圆!
瞧律吕看向玲珑的眼神态度,多半是看穿了双生子的假相,分明晓得面前坐的是一位女娇娥,而玲珑忿然成这样,怕也是因为从小到大从未穿帮的把戏乍然被人揭露的恼羞成怒吧!呵呵,分明是对对方甚为看重,却又不自知,小儿女情肠,他这个优游众女间多年的情场老手岂有看不破之理!
“一子解双征,好棋!”桑律吕赞道。
“是啊,老朽老矣,不是你们年轻人的敌手,贤婿代我来下一盘可好?”
“这怎么敢当?”桑律吕微谦。
“有什么当得当不得,你是我的半子,子代父下棋天经地义。来来!”桂云亭当即起身让座。
桑律吕不好再辞,一施礼坐在玲珑正对面,薄唇勾起浅浅一笑。
玲珑恼怒更甚,只不言语,眼睛注目着棋盘,更加不看向他。
桑律吕微一沉吟,拈黑子随意落于一群白子之中,玲珑一怔,这个小人聪明过头,怎会如此下?这样下法无异于自杀。抬眸戒慎地看他一眼,旋又低睫,慎重地思忖了会儿,将所有可能的步数在脑中演练一遍,他不可能赢,除非──“啪”一颗白子稳稳落盘,既然敢自投上门,就让你有去无回!
桑律吕不紧不慢,似根本不懂棋般径将黑子落于出其不意处,往往有自投罗网之嫌,他一子紧接一子越下越快。玲珑却由最初的自得意满渐渐犹豫了起来,一步比一步下得慎重。
别云亭旁观者清,桑律吕确非池中之物,这番置之死地而后生,舍得与不舍得间已见王者之风,确比自己高明百倍,令人心悦诚服。玲珑这一局最好的结局便是和棋,端看律吕的让与不让了。微摇了摇头,看了看正沉迷局中的两人,这两人分明就是绝配,世间再无比他们更契合的了!自己寻觅半生也求之不来的神仙眷侣却被他们轻易得着,但愿二人能抛却傲气,相惜相携!掩不住心中的怅然,微叹口气,挥挥手领胡二自出了祈春院。
玲珑眉峰紧蹙,薄咬着下唇,不觉露出女儿娇态,两指轻拈着白子,思忖着最好的路数。
桑律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一身男装未施脂粉,头发向上高高束起,益显得神清气爽、卓尔不群。其实那日醒来后也有些后悔,原本是想惩罚她的不知羞耻,并未想到会有那样的结果。自己竟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情难自禁地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一切都月兑出了原本的打算。但今日一见,结果也并非如想象中那么坏,最起码自己击破了她一贯的淡然自若。
薄唇溢出浅笑,复审棋局。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但白子败局已定,多走几步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早认输是最好的打算,但总有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到最后关口决不松口,使尽心机地挽回颓势,韧性可嘉,只是有些不识时务。
玲珑白子一掷,抬头直视他道:“我认输,再来!”
桑律吕眼露激赏之色,拿得起,放得下。莫怪能将当年一间不起眼的钱庄子短短几年之内经营成今日的规模。
二人收拾棋子,重开战局。夕阳西下,亭中光线渐暗。
玲珑杏眸闪过一丝狡黠,抬眉微微一笑,一子下去一气呵成收拾旧山河。终于赢了!胸中暗舒一口闷气。
桑律吕挑眉看一眼小小棋盘上的风云变幻,和一盘,黑白子各擅一局,堪堪打成个平手!抬头看向神采飞扬的桂玲珑,她眼中晶亮的星芒闪烁着单纯的喜悦。不自觉地被她染了好心情,一抹淡笑悄悄爬上一向冰冷不爱过多展露心情的狭长幽深的眼底。
玲珑眼中微掠诧异,他未显露仅藏眼底的笑意竟引发得她的心莫名的悸动。长长的眼睫低垂,旋又抬起,红唇边轻笑盈盈,此时自局中而出,方惊觉爹爹不知何时已去,而天色不知觉间已这么晚了。
“桑大少爷亲自登门造访,并不单单只为几局无关痛痒的棋局吧?”
桑律吕亦笑,“素闻桂七少棋技高超,仅以十四岁稚龄便破了名闻天下的珍珑棋局,赢得了一座钱庄的花红,令人又羡又赞。就是说在下专为讨教棋技而来亦不为过。”
玲珑笑意更深,谦道:“桑大少爷棋技不俗,计略深远,今日酣战一场,棋逢敌手,甚是舒心快意。只是天色已晚,改日玲珑再向你讨教。您但坐,恕玲珑不能陪。”说着起身即迈出亭。
罢下得一层阶,便听后面低雅的男声响起,桑律吕心情甚是愉悦,多日来的担心忧虑一扫而空,修长的指轻轻拂掠过眉,“在下除要向桂七少讨教棋艺外,还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