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不转身,淡问道:“何事?”
桑律吕唇角一勾,“寻妻。桑某御下不严,家中的仆人个个都被猪油迷了心窍,这么长时间竟未发觉主母不见。你说我是不是该向这位逃妻讨教一下瞒天过海之术?”
玲珑倏地转身,怒道:“谁是你的妻子?”
桑律吕薄笑出声,起身走至她面前,站在略高一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就算你忘了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之事,也不该这么快就忘了那晚……”玲珑忽抬手捂住他未竟的话,接触处触手灼烫,忙收回手,脸羞得通红。
桑律吕轻抬起她火烧的容颜,低垂首在她耳边揶揄低语道:“别说是我强逼,我记得你可也是愉悦得很。”
“你!”玲珑恼羞成怒,一拳捶打向他。
桑律吕轻而易举地抓住,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在她颈间低笑道:“我要暂借贵钱庄金库一用。”
“休想!”玲珑想也不想地回绝,用力挣扎欲月兑离他烫人的怀抱,“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桑律吕直起食指竖在玲珑红艳的唇前,眼中闪烁危险的光芒,警告道:“别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玲珑不甘示弱地回瞪,怒道:“放开我!”奋力挣扎,无奈她的力道与他相比,如蚂蚁撼山般不易。
桑律吕稍使力地搂紧她,将她的身子紧紧贴向自己,二人间合契得几乎不留一丝缝隙,玲珑面上红艳更深。这是人来人往之地,若被看见,羞也羞死了!桑律吕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无措与慌乱,唇角勾起,露出雪白的皓齿,如会读心数般说道:“被人看见也无所谓,大不了以为桂七少同我一样有特殊的嗜好!我要暂借贵钱庄金库一用!”
“好!”玲珑恨恨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小人!眼中杀人的光芒直射向桑律吕,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桑律吕看着她,松开对她的束缚,见她如惊弓之鸟般戒备地迅速后退三步,不由朗笑出声,越过她径出了祈春院。
只留下桂玲珑一人在院中恨得咬牙切齿,等着瞧,风水轮流转,你不会永远得意下去!
☆
“叩叩。”
门外传来轻剥声,桑律吕自书中抬头,“进来。”
“吱呀”一声门户洞开。
万俟鸿天走近桌边,微一躬身,双手恭敬呈上一封信函,“大当家,京城有信到!”
桑律吕接过展开一看,不由微叹:“福二爷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万俟鸿天不解地看向他。
桑律吕将信交与他看,背手在屋内踱了几步,沉思道:“羽翔已经清醒,并无大碍,但对中毒一事总是避左右而言他,他究竟是想为谁隐瞒?”
万俟鸿天将信从头至尾细看一遍,捋须道:“照福二爷的意思,这事与冉人皇并无关系,恐怕他也是毫不知情,让我们回京师再作计议。”
桑律吕摇头道:“知不知情见了就知道,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回?”
万俟鸿天点头称是,“冉人皇虽然从没劫过咱们的镖,但他是江湖有名的大盗,与咱们总是水火不容的,会一会也好,他是二当家欲捉还放的人,能得着些意外的消息也说不定。属下已得着确切消息,冉人皇必会在明晚子时动手,桑桂两家交情匪浅,自然不能坐视桂家金库被盗不理,更何况我们已事先知情。”
桑律吕薄唇微勾,漾起一抹轻笑,凤眸里流光闪动。不错,照桑桂两家的交情,这个忙必须帮,不过,能让她欠他一份人情也好。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身旁的万俟鸿天几乎看傻了眼,大当家是时常勾唇浅笑,但自他懂事后何曾在他脸上再见过这种发于真心的笑!
☆
“轰!”沉重的库门在几人的合力下在桂珑面前轰然闭合。
钱庄大总管边炜合上账册,大声禀道:“所有在册银两分文不缺,账银两讫,核对无误。”花白的胡须在火把照耀下散发淡淡金色,皱纹纵横的脸上布满疲累,目光里却显著兴奋之情。
他是桂家钱庄里的元老,在桂家钱庄还是一间不起眼的钱庄子时就已经是这里的掌柜了,难以想象当年那个仅高过桌面不多的小孩子能作出如此作为。他一直跟在七少爷身边,看着他从一个黄髫小儿长成神俊飞扬的少年,陪他一起吃过这些年的酸甜苦辣,深知他的不易和外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也与有荣焉的为七少爷的成熟和钱庄的发展大感到由衷的自豪和欣慰。看着火把映照下犹如镀了层金光的七少爷,老眼里不由泪花点点。
别珑含笑点了点头。
裴衡恭敬地捧上锁匙,微躬身道:“请七少爷锁库门。”
别珑双手拿起大铜锁,旁边人大声唱喏:“落锁!”声音远远传去。
别珑上前一步,“卡达”一声锁定尘埃。所有的人都暗呼一口气,两年一次的大盘点终于圆满结束!
别珑回身,冲依序无声站好的庄里诸人轻笑道:“这几个月来诸位辛苦了。这个月的薪俸里各加二两银子,与各位打酒喝!”
下面欢呼雷动,一扫刚才的疲累不堪,众人齐声道:“谢七少爷赏!”
别珑笑着挥手,止住众人的声音道:“大伙儿也都累了,除了今日当值的,都回去休息吧,明日可晚来一个时辰。散了吧!”众人欢喜雀跃,但究还未忘礼数,依序小声言说着退出库房重地。
别珑收敛笑容,回身背手凝眉盯着库门沉思。
“七少爷!”边炜看他凝重的神态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唤道。
别珑回神,看到边炜眼中的关切之色,心中有一丝感触,对他轻展一笑,“边爷不必担心,桂珑自己晓得轻重。”
边炜唇嚅动了下,想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七少爷为钱庄尽心尽力,掏尽了心血,供了一大家子的吃喝用度,却从不知体恤自己分毫,唉,何时主家能再出一个人分担七少爷的烦扰,七少爷实在是太累了!万般无由说起,末了只发得出一声长叹。
别珑何等聪明,一声长叹已尽悉他未语之词,心下感动,这个自己刚入行时教会自己良多的长者是真正地关心自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想让自己继续沉陷于悲感中,转移话题道:“都准备好了吗?”
边炜忙以袖尾擦擦眼角,回道:“按您的吩咐都预备下了,只等应付突发状况。”
别珑点头,吩咐道:“今晚不管库里有任何异动都不要管,除非……”
“属下明白。”边炜忙道。
“您老也早去歇息吧,这里尽避吩咐给裴二总管。”桂珑温言道。
“是。”边炜深看他一眼,微躬身,转身踏着夜色去了。
别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叹一声,昂首看天,满天的星辰闪烁,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
雾,无边无际。灰蒙蒙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湿凉的空气无影无形穿透口鼻直彻心骨。玲珑紧紧抱扶住双肩,禁不住身上一阵冷似一阵,努力地睁大眼想看清周围的景物,可雾气混浊,人置其中如瞎子般惶恐,脚下虚浮不若地面坚实,这是什么地方?玲珑模索着在雾中缓慢行走。
“有人吗?”声音在浓雾中连回转也没有即被吞没。玲珑惧意越来越深,不由得发足狂奔起来,这是哪儿,有人吗,有人吗?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玲珑气喘吁吁地弯腰喘息,忽觉手扶之处圆润触手冰凉,抬眸一看,是一截红漆的栏杆,怎么会有红漆栏杆,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谁家的庭院吗?栏杆的两头隐没在浓重的灰雾里,什么都看不见。向左走!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是,是该向左走,玲珑左侧转身,沿着栏杆慢慢顺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