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杯盏在手中碎裂,万俟鸿天惊得一呆,看向刚才还满脸云淡风轻的大当家。
桑律吕掷下手中碎片,狭长风眼里闪烁噬人的光芒,令老经江湖沉稳多智的万俟鸿天心中一颤,他在威武镖局多年,几乎可算是看着桑家兄弟长大,从没在桑律吕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即使是商讨暗算二当家的凶手为谁时他眼中也不曾流露这样骇人的光芒,这、这是怎么了?
“我要桂珑所有的身家资料!”桑律吕冷声发令。
“是。”万俟鸿天不敢怠慢,凛声应命,飞身跃窗而出,精准地落在自己的马匹背上,一拉缰绳,马如飞掣般急驰而去,所过之处惊叫连连,行人纷纷闪避。桑律吕猛一捶案,桂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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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
华灯初上,有别于白日里的细雨阴霾,花满楼里欢声笑语、歌舞升平。楼门里恩客们进进出出,花娘们化了浓重的艳装浮声浪语送旧迎新。老鸨儿看着满堂的座无虚席喜得合不拢嘴,挥舞着彩色的丝绢,扭动半老徐娘的腰肢,款款生姿地游走在众宾客间,一会儿嬉笑着与熟客斡旋,招呼相熟的姑娘下来接客,一会儿又假嗔着哪个浮浪子弟偷吃了她的豆腐。在艳情的场所里如鱼得水般欢畅。
老鸨儿身处喧嚣热闹的厅堂,眼光却四处流转,眼尖地见到楼门口又停下了两座轻轿,忙打点容妆,摇曳生姿地迎了上去。
别珑一低头从轿中而出,抬头打量一眼流荡着脂粉之气的花满楼,唇角扬起薄笑,花开花落花满楼,还真是满目缤纷。回转头看向刚刚才下轿的王老板,相视意与神会地一笑,微一颔首:“王老板,请!”
王老板满身的肥肉随着走动一颤一颤的,眼放豪光馋涎地望向衣衫薄透,肌肤若隐若现的妖娆女子,吞咽着口中汩汩而流的口水,目不转睛地道:“江南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别珑只勾唇一笑。他仍是白日的那番打扮,在华烁的灯彩下,越发衬得眉如墨画,唇若施脂,面色如玉般光洁莹润,举手投足都显得潇洒风流。硬生生压下这满楼的珠钗粉饰,独显一身的文华风采。
老鸨儿眼睛一亮,可怜这一身的好皮相,如此俊俏可人疼的妙郎君,自己竟是半分也沾不得。大老远地就笑着说道:“哟,今儿这是哪道风,竟吹来了您的大驾?”
别珑轻笑着看一眼身边急色的人,悠慢地回应道:“哪儿的话,三娘,这位是王记木材行的王老板,可是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儿。若伺候得好了,王老板断少不了你的花红。”
早已看的眼花缭乱,色心蠢蠢欲动的王老板听了只呵呵笑着点头,放肆地紧盯着犹有几分姿色的三娘胸口微露的春色。
三娘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又是桂七少带来的人,不由心花怒放,娇媚的笑着上前打招呼:“哟,原来是王老板,久闻您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奴家三娘这里有礼了。”
王老板心喜地忙搀扶住狐媚的正欲下拜的三娘,趁机在她身上拧了一把,色迷迷地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三娘长得可真是俊俏!”
“哟,”三娘吃痛,暗骂一声,但仍是满脸堆笑,彩色的丝绢带着浓浓的脂粉味儿,“啪”地打在他的脸上,与他调笑道,“三娘这点儿姿色算什么,都已经是半老徐娘了,我这里多得是比三娘美上千倍,年轻娇俏的姑娘,王老板要不要瞧瞧?”
王老板脸上不觉痛,反觉心中阵阵酥痒,听她这样说,不由急忙地点头,迭声道:“好,好!”
“王老板有的是银子,把你们最标致的姑娘都叫出来,伺候得好了,可是重重有赏!”桂珑一出手就是一张三百两的银票。
“多谢七爷,”三娘一见到银票,笑得更媚,回头冲里喊道:“春花、秋月、小红、小兰,出来接客了。”
随着娇媚的女音传来,从里走出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不待老鸨儿招呼,便一下子簇拥了上来,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王老板喜乐着左拥右抱这个亲一口,那个香一个,也不待桂珑请,便自顾自地拥着花娘们进了花满楼,桂珑轻笑着在左右姑娘的围拥下也跟了进去。
遇着这样出手阔绰的主儿,老鸨儿再也顾不上别的客人,亲自跑前跑后地为他们打点一切。开了花满楼最好的一间房,怀揣着刚又被急色的王老板捏了一把的两张大额的银票,恭敬地合门退出。
眼见着桂七少对王老板的看重,两个花娘铆足了劲儿地往他身土靠去,使出浑身的解数要让他高兴,王老板乐得消受美人恩,左亲一口,右模一把好不舒心快活,推杯换盏间已有几分微熏。
看向独自坐在对面规矩饮酒唇含薄笑看着他们的桂珑,王老板打着酒嗝道:“我说七少爷,您这就是不懂享受了,既然已到了这福乐地、销金窝,白白坐着岂不浪费了这大好的春宵。”轻薄地向桂珑身侧的两个花娘一使眼色。
两个花娘贪恋地望着桂珑比女人还美上三分的俊颜,嗲着声地就要偎过来。
别珑抓住花娘欲攀上身的手,轻笑道:“王老板不必客气,今日只要您能尽兴,兄弟就高兴得很了。再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位姑娘貌美如花,桂某很是消受的。”
王老板哈哈大笑,揶揄道:“世上还真有七少爷这样的柳下惠,在下的想法可不同,这美人就是要用的才能尽兴。”手拉旁浓妆的娇颜,响脆脆地啵了一下。
别珑不答,笑盈盈地就花娘的手饮下一杯甜腻的酒,道:“王老板,咱们的事……”
“好说,好说。”王老板醉眼微红,猛吃身边花娘的豆腐。
花娘也欲就还推地与他调笑,道,“七少爷如此看重在下,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又特意安排了如此令人满意的余兴节目,足可看出七少爷的诚心,你放心,往后王记木材行的银子尽数都存在贵庄,王某人说话算话。”
“好!”桂珑一抚掌,“王老板真是快人快语,跟您这样的人谈生意最是痛快,来,在下敬您一杯。”
“跟七少爷谈生意王某人也甚是愉快,来,干杯!大家共同发财。”二人对盏,悉皆一饮而尽,相视哈哈大笑。
别珑推开攀附在身上的花娘,笑吟吟地起身抱拳道:“王老板今日尽避玩的尽兴,有什么都算在桂某的账上,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
“哎,”王老板也站起来,一手还揽着花娘的腰肢,“七少爷怎的如此扫兴,须得高兴了再去嘛!”
别珑道:“在下确是还有要事,否则谁不愿在这里逍遥快活?王老板不必顾及在下,尽避玩乐便是。”冲几个花娘一使眼色,花娘会意,嗲声娇笑着偎了上来,喜得王老板色迷心窍,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别珑淡笑着退出房门。这个王老板左右都不吐口,就知道是好此道。
到了楼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之气,细绵的雨丝已不再披洒,空气中有一种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身后仅几步之遥的欢声笑语之地竟如海市蜃楼般杳然。忽觉胸中有些沉闷,挥手退开迎上来的青衣小轿,令他们自回,独自一人漫走在无人的青石板路上,倾心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街上远远地传来“梆梆”的更鼓声,在空旷的大街上久久回荡,桂珑沉淀下心中一切的沉浊,安心畅意地呼吸着夜晚凉润的空气,心里前所未有的空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