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想家了。”她过了很久才点头,明显的言不由衷,但她的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所想要的,或者该说,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她不想要凤炽最后变得讨厌她,现在他已经对她避而不见,难保最后她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凤炽一阵心慌,想要开口挽留,却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最后,他只能苦笑颔首,“既然是想家了,那我也不便挽留,好,你回去吧!”
柳鸣儿其实从未想要他开口挽留,她没那细腻的心眼,只是听他干脆地说让她回去的时候,一瞬间,她感觉鼻尖酸酸的,有点想哭。
她揉了揉鼻子,把哭意给揉掉,如果她在这时候哭出来,一定会被他取笑是不懂事的孩子,“那我走啰!后会……后会有期吧!”
对,是“后会有期”没错!她听人家都是这么说的,所以应该没错吧!柳鸣儿努力让自己心里不要太难过,说完告辞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凤炽话才出口,大掌已经擒握住她纤细的皓腕,看着她的目光有一丝不敢置信,“你说走是走去哪里?你今天就要出发回家?不多准备几天吗?你的行囊收拾了吗?”
他被她说走就走的爽快给吓了一跳,以为她说要走,起码是一段时间后的事,没想到才被她告知,就已经要分别了!
“行囊?”她略一蹙眉思考了下,随即失笑道:“喔!我包了几件衣服,已经绑在白银的背上了,我们立刻就可以出城去,凤炽?”
最后她忽然改换了语气,软软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令他为之短暂失神
“什么?”他还在思考该如何打消她今天就离开“刺桐”的念头,回答她的浑厚嗓音显得有些恍惚。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知道吗?”
她当他是三岁孩子吗?凤炽被她的认真给弄得啼笑皆非,想起自己这段时日对她的冷淡与避而不见,一瞬间,强烈的罪恶感令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十年很快就过去了,等我再带神仙果给你时,一定会长得比现在好看,到时候你应该会比现在更喜欢我吧!”
她希望他多喜欢一点比较好,这样一来,或许他就会比较愿意想见她,而不是只是让人伺候着她,给吃给喝的,这样的“款待”,总教她觉得不如没有的好,不如她根本不要来的好。
“一定要十年见一次不可?”他很快就让自己接受她要离开的事实,泛在唇畔的笑容显得有些淡然、有些无奈。
既然是她自个儿决定要离开,就由得她去吧!
“不是有一句话说‘小别胜新婚’吗?意思不就是短暂分别,可以让人的感情变得更好,那十年是好多个‘小别’加在一起,到时候,你一定会变得很很很很很很喜欢我,我想要你很很很很很喜欢我,所以我会忍耐着不要来找你,你也一定要忍耐,不可以来找我唷!”
听她又把话拿来乱比喻,凤炽忍住了失笑的冲动,嘴角隐隐地上扬,故意装出一脸正色,“难道,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性,是十年之后,我把你给忘了,或是你把我给忘了吗?”
“你又不是健忘的老头子,哪有忘那么快的啦!”她不依的哇哇大叫。
“你这个小丫头,竟敢说我是健忘的老头子?!”他挑起眉梢,眯细锐眸,第一次领教她说话可以气死人的功力。
“我不管,反正谁忘掉谁就是老头子!”她对他做了个鬼脸,半强迫地拉起他的手,跟他打勾勾,“说好了,谁忘掉谁就是老头子,如果你不想当老头子,就一定不可以忘了我,一定一定一定不可以忘了我!”
第5章(2)
她走了。
虽然在他的挽留之下,多在“凤鸣院”待了一天,离开的时候,是隔日的清晨,没有留下只字词组,一个人悄悄地带着两只老虎离开。
说她是“悄悄”离去,那倒也不尽然,因为早在她行动的时候,已经有人知会他,他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开,虽然她的老虎们有知觉他的存在,但只是以奇怪的眼光多投看了他两眼,没惊动他们的小主子。
最后,他沉默地看着她与两只老虎的背影消没在“刺桐”清晨的雾色之中,听她对老虎说没让他来送别是对的,要不然搞得离情依依,到时候要是他哭了怎么办,她一定会舍不得离开的。
他会哭吗?凤炽在心里好笑地想,她在说的应该是她自个儿吧!
让她离开了也好!在看见她的身影终于被雾气给完全吞没的那一刻,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淡然冷冽,没有挽留,让她离开,是对的。
一进入七月,“刺桐”到处都是热闹的庆典祭拜,最鼎盛的高潮,是“王船祭”,人们说,载满金银纸钱与祭品的王船漂离岸边越远,接下来的一年,当地的百姓就可以不受瘟疫的威胁,可以整年风调雨顺,丰衣足食。
通常带领主祭的人,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耆老,但是,若要论身分地位,以及影响的势力,无人可以及得过凤氏的当家,而庆典一切的花费,十有八九也都是凤家所出资,余下的则由当地其他商家认捐。
海岸边,以主祭的凤炽为首,站满了前来祭送王船的商家与百姓,此刻,泊在海中的王船大小与一般八桅大船相差无几,船上摆买了金银纸钱以及纸扎的人偶,还有无数的贡品,在夜幕渐渐低垂的海面上,刮起了顺风,而人们也就在等待这一刻。
“炎爷。”一旁的人走到凤炽身畔,递来了大弓与长箭。
凤炽拿起大弓,将箭满弦,这时,一人上前在箭尖的油棉点火,在场的众人屏气凝神,只听见弓弦“当”地一声,在箭上燃烧的那团火已经疾射而出,越过了天际,不偏不倚地落在王船的中央,一瞬间,船上大火轰然而起,被红艳艳的火光给吞没,整个船身顺着风,漂出外海。
火能够蔓延得如此之快,自然是因为船上所置的东西都已经先沾过了火油,为求王船能够尽数烧成灰烬,把灾厄都给烧光。
这时,乐鼓声起,人们欢声雷动,喊叫着说来年会是一个好年!
凤炽将大弓交给一旁的人,自始至终一语不发,目光盯视着在海面上烧成一团大火球的王船,不知怎地,在他的脑海之中又浮现了柳鸣儿哭着要他回去的景象,耳边仿佛还能够听见她的呐喊,喊得他的心一阵阵揪紧的痛。
你要我回去,你究竟是想要我回去哪里呢?这几天,他不断地在问着脑海里的那张泪颜,但她不回答,只是一直在哭着她想念他。
“炎爷的箭术还是那么的好,半点也没有退步。”一个年轻男人拍着手走到凤炽的身旁,与他一同眺望着越漂越远的王船之火,在低垂的夜幕之中,那团红火瑰丽得教人无法逼视。
“什么时候回来的?”凤炽侧眸望向年轻男人,低沉的嗓音不冷不热,口吻不似在问候一位兄弟。
年轻男人被称为“凤官”,他的原名上官睿,在被凤炽的父亲收做义子之后,亲近的人喊他“凤官”,外面的人喊他“官二爷”,很明显地指出他在凤家不可动摇的老二第位。
人们都说,凤官名义上是养子,可是,实际上是凤家的私生儿子,凤老爷接这个私生儿子回来,是因为他不喜欢凤炽这个大儿子,所以打算有朝一日让凤官接掌凤家的家业,不过最终他当然没有如愿。
“船队昨天才刚抵达‘刺桐’,原以为应该可以在进入七月之前回来,可是在中途被飓风给耽搁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