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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须得一知己 第15页

作者:赖刁刁

什么才是“合适”?什么才是“自在”?在别人家里进进出出帮忙做事,明明这应该是再怪异不过的举动,他为什么竟然没有感觉到不自在?

说起生活作风,沈文若的风格本该是他最看不顺眼的才对。沈文若这个人,自来熟、自说自话做出决定的事情又岂止一件两件;沈文若说话满口“哎呀呀”、拖长的语音远比人家小泵娘要更不可忍受;沈文若的时间观念更是扯淡,懒懒散散的态度让他最为看不惯。

但是,为什么和沈文若相处之时,他却没觉得不自在?

自然而然地对话,无营养的话题也能演变成唇枪舌剑,互相挑刺吐槽乃至讥讽,甚至不用事先思考说辞,一切对话顺理成章。

他似乎习惯了那个人站在他身边,眯着眼笑说“哎呀呀”,虽然下一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会引得他回击“狗嘴吐不出象牙”。

朱裔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习惯了沈文若的存在。

这个想法让他将环保袋塞回了抽屉里,下一刻,他更加头疼了。

意识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原本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却在一点点微小的意识转变之下,变得截然不同。

对于朱裔来说,早晚两次去沈文若家帮忙准备一下饭菜,这本该是朋友之间正常的友谊的表现。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习惯了沈文若的存在”和“与沈文若相处非常自在”这两点之后,再回过头去想想,却觉得这种所谓的“友谊表现”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朋友,本该就是谈得来、处得来,一起喝酒泡吧,吐槽聊天,甚至可以将对方当成垃圾桶尽情抱怨也不为过,至于帮忙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那更是全然应该。

但是,无论怎么说,收了别人家的车库钥匙,买菜做饭洗碗,这种过于私人生活的举动,怎么说都觉得不妥。

在意识到这种“不妥”之前,朱裔的生活节奏一直保持着正常有序的规律。然而今天的他,却只是在办公室翻着并不急着处理的文件工作,丝毫没有下班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说,朱裔的确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鲜明例证。因为他已经开始试着回忆大学哲学课上关于“意识对行为具有能动作用”这样朴素的辩证观点。然而,唯物主义的辩证法并没有给予他实质性的答案,所以他只有在下班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无奈地起身,抓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忙还是要帮的。只是这一次,朱裔需要去确定一件事——他对沈文若的这种“习惯”,到底是不是属于正常的范畴。

六点多的市中心,简直是拥堵成一锅粥。一个红灯需要等三个回合才能顺利通过,这无疑是对朱裔的耐心进行着巨大挑战。原本就因为头疼了一下午而显得烦躁的他,在面对这种可以用“糟糕”二字来形容的路况时,简直是火上浇油。

本就迟了一小时才走出公司,又在堵塞的大街上白白浪费了二十分钟。当朱裔抵达小区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冬天的夜晚本就长些,此时,天已经全黑了。驶到公寓楼下的朱裔微微抬起眼,便可透过车窗的前玻璃,看见沈文若家的窗户中,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掏出钥匙,开车库,下车,上楼。这一系列的动作本该是一如既往,但对于心里存着别扭的朱裔来说,这次进行得并不顺畅。

这是别人的家——这个认知在朱裔的脑中格外明确。哪怕这个“别人”是他的好友沈文若。

按下电铃,不久就听到小沈和大声喊着“来了来了”,继而便是奔跑而来的声音。门刚被打开了一半,小家伙就扑上了朱裔的腰,“朱裔朱裔!”

骤然加诸在腰上的重量,让朱裔颇费了一番工夫才能保持脚步不动。伸手拍了拍小表的脑袋,暂且抛下纷乱思绪的朱裔,一边被小表拉着几门,一边询问表现过于热情的小家伙:“怎么了?”

沈和抬起原本贴在他腰上的脸,仰着头望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文若说你不会来了……”

朱裔挑了挑眉,没有做出回应。他疑惑于沈文若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答案。

就在朱裔准备换鞋进屋的时候,他听见了厨房中响起锅铲翻动的声音,不自觉地敛起了眉头,朱裔不得不意识到早已明确的认知。

沈文若的朋友很多,本就不缺他一个。

“既然事情已经有人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此对小家伙进行解释,朱裔没有再向屋内迈进一步。

“为什么?朱裔不帮文若了吗?”小表抱着他不撒手。

面对沈和的疑问,朱裔淡淡地解释说明:“有别人帮忙,不需要我多事。”

小家伙疑惑地望着他。就在这时,厨房里“咣当”一声响,像是锅铲砸到地面的声音。原本粘着朱裔不放的沈和,一听见声响,立刻跑着进屋,“文若文若,怎么了?”

是沈文若在做饭?这个疑问让朱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立刻进屋的他大步奔向厨房,就看见沈文若正弯下腰,捡起掉落的锅铲。

抢先一步拾起铲子,朱裔直接一眼瞪过去,“你是不想好了?”

“哎呀呀,”回应他的依然是那样玩世不恭的调笑之声,沈文若扬起唇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那也得等到你的手能动。”朱裔不客气地指出事实。低头瞥了一眼被纱布包裹着的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顺着对方的视线所及,沈文若举起昨晚由对方裹好的五个手指头,笑了笑,“《国际歌》里唱的好,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们自己。”

“我看你要靠的,的确是神仙,”转身拎起开水瓶,烫了烫锅铲,朱裔一边接手了炒菜的工作,一边头也不会地冷冷地回击,“我看也只有田螺姑娘才能解决你目前的麻烦。”

沈文若没有退出厨房,只是站定在朱裔的身后,“呼呼”一笑,“这话可是你说的。想不到朱裔你对自己的评价怎么高,高到可以媲美民间传说了。”

“……”一时无语的朱裔关掉天然气阀门,转身瞪人,“抱歉,在我的认知中,更像是被压迫与奴役的劳工。”

“哎呀呀,这么不情不愿,”沈文若笑了笑,“也对,怎么也比不上与美女约会来得心甘情愿。”

朱裔挑了挑眉,“这就是你认为我不会来的原因?”

“那倒不至于,”沈文若靠在门框上,笑得异常悠闲,“如果临时有约,你会打电话。凭一个会在办公室放工具书、对时间严谨到无趣的人来说,计划有变,不会不说一声。”

朱裔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就听沈文若自顾自地说下去:“……所以,既然没有说法,那就是有别的考量,不会再来了。”

朱裔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沈文若,看他懒懒散散地半靠在门框边,似乎是悠闲到无牵无挂的模样。

“沈文若。”

“哎?”对方笑着作答,“在。”

朱裔没有再说下去。他不需要去问任何问题,也不需要去探究更多,更没有必要去弄清楚这种“习惯”妥不妥当。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平时看似没心没肺,对任何朋友都是笑呵呵没区没别的人,却将自己看得极清。

他突然明白过来,一个懂得自己的朋友,绝不仅仅只是普通朋友。对于普通朋友,他可以帮忙,可同时也会在意一定的私人空间和距离。

但是对于沈文若,他没有什么不可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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