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铭起身,要管芙儿坐下;“来!爹仔细说给你听。”待她坐定,管铭凑近她神秘地道:“你知不知道莫老爷及莫夫人半年前突然一起离开人世,整个莫府只剩他们的独子在独撑偌大的莫府?”
“知道啊!而且我还听说那位莫少爷自小体弱多病,性情怪异孤僻,这是每个苏州人都知道的事,有什么好希罕的。”管芙儿颇不以为然地送给她爹一记白眼。
“嘿嘿!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面藏着的阴谋可大着呢!”
“哦?有什么阴谋?”管芙儿的好奇心被撩起了。
“妳想想,偌大的莫府,在两位主事者过世之后,半年来会只需要一位下人吗?”
“也许是莫少爷想节省开销,毕竟会赚钱的人都已经过世了。”
“嘿嘿嘿!芙儿啊,不是爹说你,论聪明机智,爹可能不及你,但是对于人心的险恶狡诈,爹可是看得比你还透彻。”管铭得意地抚抚唇上的八字胡。
“爹!请你别再卖关子了。”管芙儿一向没什么耐心。
“好!我说我说;莫府的少爷由于体弱多病,几乎是不管事的,所以这半年来,莫府的生意、店铺关的关倒的倒,只靠收租来养活所有的人。”
“这就是答案了!收入减少,当然就不需要养太多吃闲饭的人。”
“错!你可知道莫府光靠收租,就可以多养百来个下人?莫府不多对外征人,完全是底下人的私心啊!”
避芙儿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避铭邪邪地笑了两声。“据闻,莫少爷打娘胎出来,身子骨就羸弱不堪,甚至有人说他活不过这两年;莫府虽然家大业大,可是几代单传,根本没什么至亲近戚。芙儿啊!你说,如果哪天莫少爷真的『嗝屁』了,是会肥了哪些人?”
“爹的意思是,莫府的奴才们全等着分主子的家产?”管芙儿终于明白了。
“嘿嘿!真是孺子可教也;如果不是这么大的诱惑,爹会为了区区五十两和别人挤破头吗?爹怎么舍得委屈女儿去做奴才的工作呢?”
眼珠一溜转,管芙儿又问:“爹,不对耶,本着不愿让他人分一杯羹的心态,这次莫府为何还要对外征个下人?”
“这点爹也想不透,可能人手真的非常不够用了吧!”
避芙儿大叫一声:“哇!可别叫我去做那些不是人该做的事,我可做不来!”
闻言,管铭大喜,“你答应去莫府了?”
她无奈地耸耸肩。“看在莫府家财万贯的份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我觉得受委屈,我说走人就走人;如果要我做厨娘或洗一整天的衣服,我可是说不做就不做的。”
“呃……关于这点,爹一直还没和你说清楚,嗯……这次莫府要征的下人是个『男仆』……”
穿著一身崭新的佣人服,管芙儿满意地模模袖口、拍拍衣角。啧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连佣人穿的衣服也用这么好的布料裁制,瞧!连足下蹬着的靴子也新得发亮;这套服装让习惯做男装打扮的管芙儿满意极了。
“管福。”莫总管唤道;“管福!”莫总管失去耐性地提高嗓音。
“啊!”管芙儿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这声管福就是在叫自己。“总管,您是在唤我吗?”
“废话!这里就只有你和我,我不叫你,难道我是在叫鬼啊!”
“嘿嘿!总管,真对不起,您也知道,我出身贫寒,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今日这么一穿,难免有些得意忘形,您老人家就多包涵、包涵。”
莫总管是个好心肠的老好人,听她这么一说,也就不再苛责。
“如果你好好地在这里干活,以后多的是穿好吃好的机会,我们莫府是不会亏待下人的,知道吗?”除了……唉!莫总管在心底叹了口气。
“是!这些管福知晓。”
“走吧!我介绍莫府的环境给你认识,还有……让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工作。”莫总管边说边揣测,他……能忍耐多久?
走出佣人房,二人往主屋走去,管芙儿这才知道什么叫富贵人家。
痹乖!远远望去,楼阁如云,回廊相互衔接,耀眼的琉璃瓦片映着阳光;飞扬的檐角、精雕的画梁,富丽堂皇、高雅华贵却也令人看得晕头转向……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没错。
走了半天,二人终于来到主屋。
“这里是主屋的厨房,以前不管是老爷的宴会或是老爷一家人的膳食都是从这儿做出来的;不过,老爷夫人过世后,这里仅料理少爷的三餐和汤药,所以不需要太多人手,你只要在这儿跑跑腿就行了。”想起莫府以前的繁荣,莫总管不禁欷吁。
“嗯……好香喔。”管芙儿不自觉地往厨房走去;来莫府半天了,她都还没吃到任何东西呢!
“咳咳!避福,你忘了我刚刚所讲的话吗?”莫总管以手掩口干咳两声表示警告。“我刚刚说这里是专门烹煮少爷饮食的地方,我们是下人不可以逾矩。”
避芙儿搔搔颈子,干笑两声。“莫总管,原谅我又忘形了,我们贫苦人家,几时闻过这种香味了?我保证只是闻闻,绝不逾矩。”管芙儿拍拍胸脯保证,但“逾矩”两字怎么写,她不会。
莫总管得到他的保证便放心了,“那……我现在讲讲你该做的工作。”
“哦!是什么样的工作?”
“你的工作便是服侍少爷的生活起居,譬如:端端膳食和汤药,少爷醒了,你要替他穿衣戴帽;少爷睡了,你要在旁躬身守候;少爷读书,你要替他研墨翻页。”莫总管边说边观察管福的神色。
“就这么简单?”管芙儿不敢相信她的工作竟会如此轻松。
“简单?呃……是很简单。”莫总管有些喜形于色,毕竟,这份“简单”的工作已经让莫府上上下下的人做得胆战心惊。“只要你好好的做,这份工作就这么简单。”
此时,胖胖的厨娘魏大婶走了过来。
“莫总管,就是这个小伙子要接替照顾少爷的工作?”魏大婶打量着管福。
如果管芙儿没看错,那厨娘的眼睛里似乎闪过“同情”的光彩。
“是啊,他叫管福,我看他挺机伶的,又和少爷年纪相仿,我想由他伺候少爷是很恰当的。”莫总管向魏大婶说道。
如果管芙儿没看错,莫总管在看魏大婶的目光里似乎写着“得逞”二字。
“小伙子,你就先给少爷送早膳去吧,算算时辰,少爷也差不多该醒了。”魏大婶故意抬头看看天色,不想让管福看到她满脸的同情。
接过魏大婶递过来的托盘,管芙儿精神大振;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味儿,原来刚刚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些美食的味儿。
避芙儿闻着香味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旋过身问着仍杵在原地的莫总管。“莫总管,您不领我去少爷的房间吗?”
“哦!少爷的房间很好认的,只要你沿着这条回廊走到尽头就会看到一座小梅林,梅林中只有一座宅院,那便是少爷的寝居之所。”莫总管说得相当详细,却没有要为管福引路的打算。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纳闷地问:“您是要我一个人为少爷送早膳?”
莫总管先是摇头,继而一想又连忙点头。
奇怪?她狐疑地望着莫总管及魏大婶那两张看似无辜的脸。
虽是满月复疑云,个性爽朗的管芙儿仍爽快地道:“好吧!那我就一个人替少爷送早膳去了。”管芙儿对着两人绽出笑容,“反正不就是一位需要人照顾的大少爷嘛,放心!我一个人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