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夸张的是,他说我活了快二十年了,才把良心找出来。我就很奇怪,没良心时的我,他们如何能忍受?
老爸笑说着,一物克一物嘛!然后立刻发现说溜了什么似地打住了嘴;任凭我死命地问,却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那克我之物到底是什么?
“喂!”戴忠臣拍了我的肩一下,“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我说。
“又来了。”他不满地叫道。
“什么又来了?”我满脸疑惑。
“你这么不爱说话吗?”他问。
“有一点。”
“那我让你闹好了,像刚才那样不是很好?”他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
“你真宽容。”我苦笑着。“难怪我们这一群那么多女生迷你。”
“哪有?”他还睁眼瞎说:“说到这个我才不满,想当初你们刚进来时,我是多么照顾你们,结果现在一个个见了面都不给我好过,老是批斗我。”
“那是她们在乎你。”我笑说:“不在乎,恐怕连话都懒得跟你说了。”
“像你一样?”他郑重地问。
“我不回答这么尖锐的问题。”我郑重地回答。
“算了。”他叹了气,问:“你今天来学校做什么?忘了今天放假?”
“我来找书,要写报告。可惜出师不利,晚了一步,所有相关的书都被借光了,真惨!”我抱怨道。
“可以去找别校的同学帮忙借啊!”他提议。
“借别校的书?”
“是的。”他自信满满地。
“太累了吧?”我衷嚎。
“要不然怎么办?拜一拜了事?”
“我回去找我爸爸。”我说:“我用买的。”
“你疯了!”他叫道:“为了区区一篇报告?”
“那是你的想法。”我说。
“你一向都这么花钱吗?”
他可能怀疑起我的“人格”来了。奇怪,花钱和人格又有何干?
“好像是。”我不太确定。
“什么好像是?”
“我不大自己掏钱包,可是我爸爸……”我们这时已快要走到校门,我不经意地瞥见站在校门口的米瑟夫,兴奋的忘了身边的戴忠臣,便边喊边往他奔去。“米瑟夫!”
是的,是米瑟夫,那金发碧眼,那温文和善的米瑟夫。他露出没有国界之分的微笑,全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喜欢他。
“米瑟夫!”我重重地往他的怀里跌去。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说:“小表,你也不轻了,还这样往我身上撞,万一把我撞成了内伤,你就没有米瑟夫了,懂不懂?”
“懂!”我猛点头。
“放假还溜到学校!”不经意抬起头,眼尖的他立刻就瞄到戴忠臣了,嘴角不由得露出奸奸的笑。他捏捏我的鼻子,说:“小表,骗你老爸来学校找书,结果……呵……和小男朋友漫步在校园里幽会。快点赌赂我吧!我可以考虑帮你隐瞒。”
我讶异地睁大着眼睛,指了指戴忠臣,提高了八度音叫着。“他?我的男朋友?”
“不是吗?”米瑟夫笑问。
“米瑟夫,你可别闹这种天大的玩笑,会闹出人命的。”我夸张地说:“你知道他有多少爱慕者?要是给人误会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这话时,我的眼角余光迅速瞥到急于解释的戴忠臣身上。他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得可以一口吃掉一个梨子。
人家说他上辩论战场时可是台风最稳健的一个,不过……依我看,不会吧……
“是吗?”米瑟夫笑问他。
“哪有?!她……毁谤我!”
“毁谤?”米瑟夫一来,我的精神又来了。“我是在捧你也!”
“这叫明褒暗贬,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理直气壮地反驳,“表面上好像说我很受欢迎,可是说起来,却好像把我当成是飞来飞去的花蝴蝶、公子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米瑟夫,你听见我这么说他了吗?”
“好像没有!”米瑟夫回答。
我故作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戴忠臣气极了,一副要把我吃下去的样子。
还是米瑟夫出面安抚,“小兄弟,别放在心上,这小表就喜欢使坏,本性如此,你可要多忍着她,多担待一点,总有一天一定会……”
“我才不要!”没等米瑟夫说完,我和戴忠臣已不约而同地冲口而出。两人对看了一眼,又嘟起嘴别过头去。
“还真有默契!”米瑟夫直煽风点火。
“米瑟夫!”我抗议。“再闹,我不回去了,看你怎么跟老爸交代?”
“OK,走吧~”他让我扶着他的手,还不忘跟戴忠臣语重心长地说再见。
“再见,学——长!”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来。
“明天要开干部会议,记得!”他交代。
“知道啦!”我说。
吵吵吵,正事还是要办的,这是咱们法律人的原则——理性与感性要分开。
当然,这是在不会造成精神分裂的大原则之下。
“嘿,心宇,他……”米瑟夫神秘兮兮地问了一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截断他的话。“他叫戴忠臣,因为是不相干的人,所以你也不必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他是我们社团的社长,我们今天是不期而遇,就这么第一百零一次也给你撞见了,真惨!”
“什么?你们约了第一百零一次会了?”米瑟夫一副“很不得了”地惊呼着。
“不是啦!那……那只是一种形容词,一个代表性的夸饰用语,它真正的意思是,只有一次。”我耐心地解释。
“你嫌米瑟夫烦啦~”
“不敢。”
“那还好,恐怕你回家还要解释好几个小时罗!”他说这话时,脸上是一副很“幸灾乐祸”的表情。
有时候满气他那种“一切操之在我”,那种“隔岸观火”的悠然神情,因为那让我觉得自己既幼稚又无知。
“为什么?”我问。“我做了什么?”
“你倒是没做什么,我相信你是没做什么,”他说:“可你老爸大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什么意思?”我问。
“回去了就知道。”他的回答很“政客”,有说等于没说。
我老大不甘愿地钻进车里,嘴上还不停地咕哝着。“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把人家当白痴。我是撞过车,可是只有撞掉记忆,又没撞掉智商,你就这么瞧不起人。”
“小表,还嘀咕什么?”米瑟夫从照后镜看见我念念有辞,忍不住问。
“你管不着。”我小气巴拉地说。
“生气啦?”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有病啊?”
“是的。”
他拗不过我,最后丢下两个字。“神经!”
“谢谢!”我很有礼貌地回应。
好不容易塞了一个多小时车回到家(在台北已算是万幸,“才”一个多小时“而已”嘛!),刚跨进大门,就看见几位“叔叔”缩头缩脑地跑出来。他们的手上还各拿着一叠信件包裹之类的东西,着实令我好奇。
棒着一扇门,我依稀还可以听见老爸的吼声,“去!去把他们的皮一个一个扒了,不然别回来,以后谁也别说是我范建成的人,我丢不起这个脸!”听得我打了一身冷颤。
而米瑟夫居然还能面带笑容?!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抢过了一、两对淡蓝碎花信封来看,赫然看见上面灵活的字迹写着“范心字小姐启”,是我的信!
“米瑟夫?”我一时乱了阵脚,千头万绪已不知从何理起,只知道傻傻地喊“米瑟夫”三个字。
他只示意着我进去,然后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茫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