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盒子打开,把Self的parka拿出来放到床上,那是一件漂亮的深棕色大衣,帽子内有温暖的软毛,Wise抚模着那白色的北极熊软毛,不知不觉间,心就软了,她躺到Self这件parka上,用脸孔摩擦那用驯鹿做的毛皮,然后合上眼,微笑。
“Self……”她细念他的名字,在眼泪未涌出之前,就睡着了。
要幻想一名爱过的人就在身边,是件多么轻易的事。随意地,爱人的一切都回来了,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耳语,渗入她的皮肉,再入骨。
梦中,就有他抱着她来睡的温暖。
还以为,从没有失去过他……
从没有……
一如往昔,他没变更地爱着她……
没别的女人,没任何变数……
没悲伤没落寞没失败……
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只属于她一个……
那微笑时明时暗,最美好的,都在梦中。
Self离开之后,这是Wise做过最美丽的梦。
梦里,有那每夜伸出来抱着她来睡的臂弯……
梦里有那双只用来凝视她的眼睛,深深的,世上只与她一人相通……
美梦将近完结,划过一刹那的清醒,忽然间,她知道原来只是梦。落寞了,又再变得可怜,悲苦涌上,就在眼皮还未张开之时,流下了泪。
闭着眼,眼泪就由眼角一串一串挂下来,渐渐的,变成饮泣。在陌生的极寒之地,伤心如同怀念,同样要来就来。
心仍然是碎,随时随地,破裂四散。
哭了许久许久。到头痛得不能再忍之后,才愿意张开眼来。她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但觉全身都在火烫中。
是病了吧。自Self别后,断断续续地总在病,剩下一半的灵魂,像是无法坚强起来。
她叹了口气,坐到床边,当视线投向Self的parka之时,悲伤又荡回心坎,喃喃自语,她说了一句:“这世界上,原来没有人爱我。”
自己听了,就狠狠地心酸。于是,只好又再哭多一遍。
“那爱我的人,宁愿变心。”
“是我不够好,不值得人去爱。”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来爱我。”
哭得抱住头,面容扭曲。随失恋而来的抑郁,何时才肯离去?
数小时后,勉强走到楼下用膳,Wise看到镜中的容貌,眼肿鼻肿脸肿,从来未曾如此貌丑过。
懊恼之际,昨夜坐在圣诞树旁的爱斯基摩老妇人又出现,她坐到另一张小餐桌前吃午饭。Wise朝她点头,然后老妇人招手叫唤她。
Wise笑了笑。她不介意与陌生人接触。连天使也变成好友了,还有什么人她会怕?
她坐到老妇人跟前,老妇人就对她说:“我是Ijiraq。”
“啊!”那是个难念的名字。“我叫Wise。”
“智慧。”老妇人称许。“我的名字是善良的灵魂。”
Wise微笑。“我喜欢善良的灵魂。”
“但可惜,智慧满有哀愁。”老妇人告诉她。
Wise坦言:“我的眼泪总是无法收拾。”
“年轻的女孩子,干嘛伤心?”老妇人问。“是为着一段得不到的爱情吗?”
一听之下,又想哭。强忍着泪,咬了咬牙,“我的另一半爱上了别人。”
说罢,就吸了一口气,要自己镇静下来。
老妇人说:“是的,那人算是你的另一半。”
“你也感受得到?”Wise讶然地望着她。
“你把你的一半都分了给他。”老妇人说。
Wise点点头。
老妇人又说:“他仍然是爱你的。”
立刻,Wise用手掩脸,再也按捺不住。“但他拣选了别人。”眼泪就流进了手心。
老妇人把手按在Wise的手臂上。“别伤心,爱情就是充满变量。”
Wise摇了摇头,用餐巾抹走眼泪。冷静下来后,她说:“我也想他幸福,我已经没怪责他。我最想他快乐。”
老妇人凝视她,这样说:“看来,你们仍然有重新一起的可能。”
Wise不相信,她笑了笑,“他与另一个她生活得很好。”
看到Wise的苦笑,老妇人心中充满怜悯。
老妇人静默片刻,说:“可否让我为你作个问卜?”
“用你的宗教?”
“Angatkuq。”老妇人点头。
Wise没所谓,用膳完毕后,就请老妇人上来她的房间。
Wise告诉她:“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问,我只想他快乐。”
“那你自己呢?”老妇人问。
她垂下头说:“最好我也能快乐。”
然后,她的心里掠过一阵惘然。快乐,久违了,多久没尝过?Self别后,快乐变得陌生。
老妇人从皮袋中拿出一只小石头,把一块驯鹿的皮放到台面上,她用驯鹿皮包住小石头,再用海豹皮制成的绳子索起,以手指半吊,然后慢慢升向上,小石头愈升愈沉重。“一个叫做apiqsaq的魂魄正附于上,他会给我们指引答案。”老妇人说。
Wise望着老妇人的动作,心情平静。她想着,能够给Self一世的快乐,她付出再多也可以。那奇怪名字的魂魄要不要向自己索偿?
来吧,我给你我的快乐,来换取他的。
最后老妇人说:“apiqsaq说了一个字:sila,意谓天空。”
Wise问:“天空?”
老妇人告诉她:“你往北走,走到最北的天空,那里就是sila所在,你向天空许下愿望,变能成真。”
Wise点点头,她没实时答应。
老妇人说:“相信我,这会叫你与他都同样快乐。”
“谢谢你。”Wise从钱包中拿出少量金钱,老妇人接过了,然后这样说:“apiqsaq告诉我,你与他会重聚。”
Wise心想,这当然了,她始终要回香港去,老妇人离开,Wise就想,最北的天空,是在北极尽头吗?走到北极之尽去许一个愿,真够诚心诚意。
继而,又眼睏了。她一连喝了三杯水,意图把病魔冲走。她的喉咙已痛得没抵受的能力。
那么去不去北极尽头?睡醒了才算吧。
睡梦中,Wise来到冰天雪地,在风雪中她看见一个身影,轮廓未见形,但已经知道那是谁。
“Self……”她叫唤他。
然后风雪忽然退去,Self清晰地站在她跟前。她尝试走前去,可是双脚贴着雪地,动弹不得,而Self望着她,一脸落泊与神伤。
“Self。”她再叫唤他。
他没回答她。她知道当中有点不妥当,于是非常不安。梦终结之后,Wise没有实时醒来,她有那“梦完了”的醒觉,继而又沉沉睡去。到真正醒来后,已是当天晚上。
全身火烫。他托旅馆柜位请来医生,医生检查后,发现她有轻微营养不良,血压低,而且患上感冒。Wise见病程不严重,就决定安排一个往北面的行程。梦中Self悲伤的脸,叫她忧虑。
泵勿论那名老妇人是否神棍,在世界最北之处为爱人许一个愿,是Wise想做的事。
她要他幸福快乐。他已经不是她的男人了,但她一样要他幸福快乐。
他不再让她抱着来爱,她便以自己的方法去爱他。
极地之处,时值冬季,个中严寒不为人道。Wise知道可以转机往一个叫ResoluteBay的地方前往北极之尽,但旅馆的导游拒绝为她安排行程,理由是风雪太大,不宜前往。
Wise在旅馆等了一天,高烧没退,咳嗽不断;而心情,在等待中变得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