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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另一半的翅膀 第38页

作者:深雪

不要哭不要哭。要哭的话,就打开大门走。

Wise深呼吸,这种难捱的局面,真是平生首次。

然后,白瓷回来了,她真的买来了樱桃。她朝Wise点点头,打招呼,大方地笑,态度平静从容,不过分热情亦没任何不满鄙夷,甚至没半点尴尬。Wise看着,就给她加了分,这梳辫子的女孩,年纪虽小,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她是首次与自己见面吧,却如此不卑不亢。

Wise的左手扫了扫右手臂,站在他们当中,是她无法完全自然。

小单位内甚至没有餐枱和椅子,三个人跪在地垫上吃饭,如同日本人那样。

白瓷没有与Self特别亲热,Wise暗暗打从心里感激,但二人间眉来眼去当然少不了。Wise讶异地发现,今生相识的恋人,也有一种默契,眉梢眼角,有着相同的神韵。

相爱了,就会变得类同,貌不似,可是形神似。

Wise默默吃着Self煮的菜,泡菜牛肉窝有他的独有风味,Self腌肉的时候,爱加上份量很重的酒类。他煮的食物,会吃醉人。

她抬头看着二人,然后说:“我不能隐瞒,我真的怀念Self煮的佳肴。”

二人同时愕然,白瓷大方地说:“以后多上来吃饭吧。”

Self看着Wise,笑了笑,眼神带着温柔。

没有人问候近况,Self不敢问,怕Wise会回答“寂寞”、“不快乐”、“伤心”。Wise当然不会无聊得查问Self的工作、日常生活,她怕他会说“满意”、“幸福”、“了不起”。

于是就谈些无关相干的事。愈说,就愈要忍着不要难过。

面前的小妮子,把她的另一半抢走了,被偷走的男人,看上去很不错。

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Wise怀疑自己有被虐待狂。

其实,是舍不得吧。既然碰上了,就侵占他数小时,纵然,有别人的存在。

有些人碰上旧情人会掉头走,有些人会有恨意,但是,她碰上旧情人,留得一秒得一秒。

恋恋不舍。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点神韵,她都放不开。

依然牵连在变了心的另一半之上。

她喝了点酒,对酒杯微微笑,她更明白了自己。并不讨厌啊。爱意很多,恨意很少。

吃着樱桃,白瓷说:“其实你们看上去似两兄妹。”

Wise打趣说:“可能就是太像了。”

Self没说什么,只在赔笑。

烟花来电,Wise便趁机离开,Self与白瓷客气地再三邀请她上来,她又答应了,继而穿回鞋子,走过狭小黑暗的楼梯,她没让Self送她。走了半条街,坐上街车,一关门,眼泪就流下来。

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了,而她,依然爱着他。

没什么要恨,也没什么可再寄望,以后,大家各走自己的路。

自Self离开后,她就失恋。今晚,是失恋的完结篇。

她叫自己放开。然后她希望,哀伤同样愿意放开她。

Wise告诉天使:“我见过Self与那个女孩子,他们很相爱。”

天使捉着Wise的手,她比Wise更沉重。“对不起,一切是我错。”

Wise摇摇头,“这种事谁可预计?只是我妒忌极了。”

“不。”天使轻轻说。

Wise笑。“我妒忌Self有今生新的另一半,而我却没有。”

天使问:“从前每一个都不是?”

Wise扁扁嘴,“将来的可会是?”

天使说:“你有心找,一定有。”

Wise说:“原本我的另一半是我,现在我的另一半找了一个另一半,那么……我的一半已经悬空。

天使惘然,“我倒没想过这种事情。”

Wise问:“灵魂失掉一半,仍可存在吗?”

天使望着她:“看你,健健康康。”

Wise躺下来,望着天花板,“但我的心已碎了。”

天使怜悯地凝视她,她伸出手来抱着她。

十二月,天气转凉,寒流袭港,Wise伴着天使选焙皮革。

售货员说:“看小姐的打扮一定很爱白色,这件白狐的皮毛多雪白。”

天使与Wise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Wise问她:“有没有叫Jasper给你添花衣裳?”

天使抚模深色的貂皮大衣,耸耸肩:“其实把貂皮变成雪白也很有创意。”

Wise把一件银狐披上身,看看镜子,就想起了Self,天气这么冷,不知他可好。

“记得我上网订的两套inuit装束吗?不知他们何时才会运到香港?”Wise说。

天使也记起来。“也很多个月了。”

Wise知道,Self需要那些极御寒的衣服。

后来,她向加拿大CapeofDorset地区的爱斯基摩服饰机构查询,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会依照程序以船运送抵香港,Wise要求空运,但不得要领。

态度强硬的负责人说:“想快的话,请自行领取。”

Wise的反应是:“有什么不可?”

她不能等到一月,十二月,已经够Self好受。

版诉天使与烟花她会出门一星期,她们笑着鼓励她,嘱她玩得开心点。她也满脸笑容地答允,然而出门的目的,只不过是为着他。

Self有白瓷照料,但有太多事情,白瓷是不会明白的。

或许是这种心理吧,依然爱着一个人,便继续想拥有照顾他的责任。

在飞机上Wise抱着枕头微笑,纵然他已不是她的了,她还是只想他好。

“稍为不好也不可以。”她咬着指头,叹了口气。

机舱内的空气好像不太流通,Wise的喉咙很干涸,头也有点痛。

CapeofDorset属于北极地域,冬季的气温在零下二十五度至三十五度之间,每日只有五小时的阳光。雪很厚,居民都用雪车代步,Wise看见白色的爱斯基摩犬拉车,觉得很有趣。

从大城市转内陆机到达,体力透支,她发现她整张脸都在变色,很红很红。额头红、眼红、鼻子红、喉咙红,本来想看医生,但更心急要把那两套parka带回家,Wise订造了两套,一套是给Self的礼物,另外一套,是给他们将来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发出一阵笑,然后心酸。

坐雪车到达那专门店,Wise轻易地忘记风雪有多严寒,一心一意,只想着她为他预备的礼物。当衣服捧到手中,她感动地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原来爱着一个人,多傻的事也会为他做。做了,心情便会完满。

返回小旅馆,在柜位等待服务生的时候,Wise看见一名年老的爱斯基摩妇人,坐在大堂的圣诞树旁,正朝向她微笑。

Wise点头。老妇人的脸,有如深坑般的皱纹。

熬人开口说话:“别以为有圣诞树的地方只会信耶酥。”

“啊?”Wise对妇人的说话感到稀奇。

老妇人说:“我还是只相信我族传统的宗教。”

“爱斯基摩人也有自己的宗教吗?”Wise问。

老妇人说:“Angatkuq。”

“什么?”Wise听不明白。

老妇人这样说:“你充满哀愁。”

Wise一怔,服务生把钥匙交到她的手中,她接过了,再朝老妇人点了点头,继而拾步走上房间。

老妇人以带着深意的目光目送她。

Wise走返房间,对镜端详,除了因疲劳而稍见憔悴之外,也没什么太难看。难度伤心人的哀愁,总让人一看就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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