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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奴隶王 第25页

作者:深雪

志成的心一寒,便噤声。原本,立定主意不怕他,但王子身后有一股气场,令人无能力抵抗恐惧。他怕了,寒意由皮肤渗进肉中,再渗入骨。

他低声说:“王子。”

王子听罢,仍然不满足:“我改变了主意。”

志成屏息静气。

王子说:“叫我主人。”

志成叫不出口。

“叫我主人啦!”主人于是呼喝他。

志成抬起头来,望着这个人,这明明只是他自己,只不过比他好一点点,就能成为主人吗?

不甘心、愤怒、无奈,统统压抑着,沉淀到心坎的最深处。

主人问:“要不要连内脏也生疮?”

志成担心,他知他做得出:“主人。”终于也叫了。

主人笑了,是那种熟悉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今日,大家都十多岁了,那笑声,当然雄浑得多,是故也恐怖得多。

他在狂笑中说:“叫了一次主人,我就是你终身的主人!”

主人开始推碰他,先推他的左边肩膊,他向后退了,又推他的右边,眼看他没还手也没倒下,主人便索性双手一起推,用力猛了,志成便跌下来。他很想哭,这是屈辱。

“人丑、脑袋又蠢,推两推便坐到地上,为什么别人死你却不去死?”语调十足那些欺

压低年级学生的霸道少年。

志成垂头咬着牙,他想辩驳,却又不知怎去反驳他。有时候,他也自认是这样——又丑又蠢,是一个无能力反抗的无用鬼。

主人叹了口气:“唉,算了吧,你闷死我。”

志成问:“告诉我,你可否放过我,不再来烦我?”

主人流露着啼笑皆非的神态:“我烦你?当初,是你每天等待我,祈求我的来临。”

他又说中了,当初的确是如此。

“所以我才选中你嘛!”主人轻佻极了,“是你选了我呀!”

志成又沉痛地叹息,说:“现在我不盼望你来了。”

“不!”主人像听到不可置信的笑话那样:“才不!你不知多想我来,你不知多喜欢我!”

志成反抗:“我不喜欢你!”

主人笑,笑完之后说:“你很喜欢我,因为你想变成我。”

志成抬头望着他,看了那么一刻,忍不住哭了出来。

是的是的,的确如此。他希望似他,充满着世间一切智能、无敌的自信、无所惧怕。

所向披靡,英俊挺拔,而且,可以控制别人,而不是被人控制。

“泪包,不要哭了!”主人用手推了志成的前额一下,志成就全身震荡,他看见主人的形象淡退,然后隐没,而他全身上下的浓疮,就在同一刻消失。

他没有噤声,却一直哭。他知道,他与他以后都会没完没了,他会永远地屈服于那个自称主人的凶恶之下。

志成就是这样长大,避又避不过他;说得准确一点,他与他,是这样一起长大的。

他欺侮他,他忍受着他的欺侮。相生相克,是另一种相依为命。

在十六岁那年,他缝制出第一件旗袍,那是一件粉橙色的旗袍,印有梅花,有袖,双捆边,粉红色蝴蝶形盘扣,单襟,领子高,长度及膝,小开叉,这是一件精致的作品。

然后他发现,造旗袍的专注与盼望,使他暂时月兑离他。衣车平稳而连续的声音,是最有效的安慰剂,抚慰了他年轻却没停止受创的心灵。

在旗袍的温柔中,那欺压不存在、无处可站。

卑鄙的事情,无法在详和与柔情之中站得稳。

案亲带他进进出出富有人家的大宅,替那里的太太小姐造旗袍。他长得正气,也年轻,量身的工作就由他做,很多时,女人会与他说说笑,赞他长得英俊,又问他有关学业的事,志成总是开朗光明大方地响应,女人都喜欢他。

盎家公子有时候会坐在一旁欣赏妻妾们量身和选择布料的画面,因为,看着喜爱的女人被陌生的男人量度尺寸,是好看而性感的事,女人都有那彷佛红杏出墙的妩媚之态,特别婀娜娇嗲。

鲍子们风花雪月,以茶点招待志成父子,父子俩客套地吃一些,然后,又把旅行的照片给他们欣赏,那是五十年代,并不是很多人去过欧洲旅行。

志成父亲看得很有兴致,志成也看得专心,公子则在旁边解画:“这里是意大利,看,这就是著名的叹息桥,你们准这辈子都没看过,很诗意的呀,与中国人所造的桥完全不一样……”又说,“那是法国人的凯旋门,不错吧,这个角度,能够把整个建筑物无遗漏地拍摄下来,很考技巧。”

然后,是西班牙的照片:“噢,看过后有了见识,你们便可以告诉别人,西班牙是什么一回事。这是巴塞罗那,很有艺术气息吧!而这座古怪奇突凹凹凸凸的建筑物,哈,叫什么名字……”

太太走过来看,说:“叫什么大圣堂吧!”

志成说:“是圣家堂,十九世纪末期由著名建筑师高第建造。”

大家感到愕然。

志成指了指照片,又说:“这是其中的一个方向,名为‘基督之爱门’,上面有六位音乐天使。”

鲍子与太太不作声,而志成的父亲则有点尴尬。

志成父亲不好意思地说:“小孩子胡乱说话。”

鲍子便说:“他又说得很对呀!裁缝仔,有点墨水啊!”

晚上回家,父子俩相对吃饭,父亲说:“志成,我可没法像富有人家般栽培你。”

志成微笑,对父亲说:“我喜欢造旗袍,你放心,中学毕业之后我会正式帮助你。”

志成父亲似乎放心了:“我们不用懂得那么多,只懂得一门手艺就好。”

志成和应了一声,但他的心愿当然不是如此。

在他十八岁那年,父亲中风,不久后便去世。志成非常伤心,还差一年才中学毕业,但已不得不辍学,他要继承裁缝店了。他怀念父亲,常常哭肿眼睛。父亲用过的剪刀、尺子、纸样上的笔迹,都留下了那么浓厚的气息。世上,已没有亲人了。

静静地独坐一角,志成会想,这些时刻,他不介意那个他到来。他希望知道,这世界上,仍然有一个他熟悉的人存在。活着,真是很孤独。

有一天,他又来了,志成对他和颜悦色:“有什么要考我?”他问得甘心而温和。

“当然有!我是你的主人嘛!”有着十八岁半熟美少年姿态的他,把脸仰上半分。

志成不抗拒,等待他发问。

主人说:“告诉我——”

志成微笑。

主人继续问:“你想不想父亲重生?”

志成一怔,微笑瓦解。

主人又说:“但当然,有条件的。”

志成问:“是什么?”

主人笑:“你很想吧!条件是,你要叫我父亲。”

志成立刻拒绝:“你妄想!”

主人瞪着眼:“叫我一声你就得回你的父亲啊!”

志成说:“我不会跟着做。”

此刻,他极后悔盼望过他的来临。这个人,真令人又爱又恨。

主人就说:“早说你不识抬举!”

志成不理睬他。

主人又说:“最后一次机会。”

志成把他赶走:“我不要见到你!”

“好吧,他永远不会与你相逢。”主人说。

志成反问他:“你又知道我们不会再相逢?一日我也死了,我与父亲便能重聚。”

主人微笑,而这个微笑拖得很长很长,长得突兀。

他说:“你可以肯定你有这一天吗?”

志成说:“你不会不让我死吧!”

主人耸耸肩:“看情形吧!”

志成那时候没把这嚣张少年的话放在心上,他继续打发他走,满心烦厌。

日子,比往常更孤独封闭。

带着伙计,往往来来豪门大宅,一天又一天,专心一意地造旗袍。五十年代中期至后期,流行的旗袍都是贴身修腰,短短的,长度在膝盖上或下,女士都为玲珑曲线而下一番苦工。有些旗袍料子是透明的,暴露的地方其实只有颈项以下三吋位置,却又是那么婀娜性感。最受欢迎的是印花布——条子、格子、花朵、图案,边缘处配上蕾丝,加上花扣,再配上珍珠链,女性最得体又妩媚的形象,便创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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