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如何看待她,看待她的脸……
丑陋的容颜,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一件心事,还是惶恐地七上八下?心,冷了一半,以及思绪错综复杂的她什么都不在意。她只怕,在他眼中看到“嫌恶”二字。她知道,届时,她一定会疯掉。
青丝遮住了脸颊,花非离平静地低垂蜂首,平静地轻言道:“公子,属子不适,想先行告退……”
她在逃避!
她想从他的身边逃开!
“非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思缜密的萧蝶楼压下漫天的心痛,压下想一把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暗叹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眯起眼瞳,萧蝶楼意识到花非离消失在阳光中那道毫无生气的身影,仿佛会在下一刻随风而逝一般不可捉模。“断鸿。”
“公子有何吩咐。”
“剩下的交给你了。”越想越是担心,难以忽略心中隐隐不安的骚动,“我去去就来。”丢下这句,眉头一皱,萧蝶楼旋身追了出去。
“哎呀呀!”梅心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个萧蝶楼的品位还真是……不是一般的怪啊!不过……小花本身的气质也足以让人忽略她脸上的缺陷。
乌发飘散,衣袂扬起。她站在池塘边,平静地站在母亲的投水之地,看着锁住了一抹芳魂的湖面,泛起重重涟漪,而湖底的水草,如同寂寞的青丝,纠缠了生生世世……
她,仿佛也在这里站立了生生世世一样久。
至少,萧蝶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情景。
伸出双臂,他从后面抱住伫立在风中的人。紧紧地,却又不失温柔。当感觉到怀中的温度,闻到让自己安心的味道时,萧蝶楼满足地想叹息。
这个身子苦苦地拖过了将近十年的挣扎,与将近十年的压抑,年幼的萧蝶楼早已经不在了,死在了十年前的那场风雪中。被莫名情绪用力拉扯的渺茫,再加上身体内冰与火的抗争,使身心俱疲的他总会不时觉察自身灵魂的颤抖,得不到片刻安宁。
真想闭上眼睛,就这么一睡不起。
只是,即使闭上了双眼,也依然放不下脑海中那如烙印一样的身影——她的身影。
如果说在未找到她以前,他的寻找只是对她的幻影存在混淆了感激的执著,那么,现在的他可以确定,自己恋上的是她的那份淡然与安详。独特的清雅恬静,是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没有的气息。
原本,迫切地想与某人相伴一生的心情,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而今生,他遇到了她,他没有错过她。
真好……
靶觉到了身后人的轻颤,花非离不甚确定地道:“公……子?”
“非离……”接下来的话语,语调虽然平淡,却字字控诉,“你在逃避我。”
“公……公子!”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如此亲密接触的花非离,看着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全身不禁一僵。
注意到怀中身子的僵硬。萧蝶楼适时放开手,拉着她转过身来,“你可以解释给我听。”
修长的手指滑过花非离的脸颊,他拂开了垂下的青丝,“不过,我不想听你对自己的容貌自卑或者你觉不适合我这一类的言辞。”
不待花非离回应,萧蝶楼双手捧住了她的脸,看着她蓦然瞪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异,更多的则是不解。
轻轻一笑,萧蝶楼不着痕迹地缓缓逼近,“不过,谁适合我,谁不适合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想玩什么爱情游戏,因为我玩不起……”
弱水三千,惟取一瓢饮。早在十年前,他的心已经给了风雪中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再也没有其他的情可以分给别人。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花非离的额上,带着淡淡的莲花香,柔软的唇扫过脸颊,在嘴角处细细地吻着,“好了,你可以说了。”第一次把自己的感情摊开,萧蝶楼忽然发现,这种感觉不错。
不是游戏……
自己真的没有听错?
那么,这些算什么?
自己又算什么?
仅仅是单纯地两唇相贴,花非离只觉得身子一软,自然地偎进张开的双臂,连带着所有的思绪都被炸成了碎片,双眼染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气。
“公……”
“我不准许你再逃!”没有进一步躁进探索的举动,只是怜爱地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冰冷的唇,直到唇上有他的味道和温度,吐出的是几近企求的话语,“相信自己的感觉好吗?”
心跳得好快!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就像是快要跳出了胸腔一样的感觉。
是了!
那日所感不是她的错觉,原来自己真的早已身陷于一张肉眼看不见的大网中——一张慢慢收紧的由细细的情丝为经,深深的眷恋为纬,缓缓交织而成的情网!
所有的忐忑的心事都沉淀了下来,花非离依偎在萧蝶楼的胸前,怯怯地伸出手,回拥着萧蝶楼瘦削的腰,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风雨中播曳的一朵残瓣,于一吐一呐侵人心田的莲香中,放任自己沉沦再沉沦。
不远处一座假山后——
“喂!”梅心拍了拍蹲在自己旁边的兰舟,“你不知道偷窥人家亲热是不道德的行为吗?”
“有人占我姐姐的便宜,我当然要盯紧一点,顺便看清楚是哪个人,好让他负责。”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刚刚认识的梅心,“你又怎么说?”
捏着下巴,扫了一眼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缠绵得忘了今夕是何夕的两个人,“我只是适逢其会而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萧蝶楼也有温柔的时候。只是,他温柔起来,还真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好!他得去收收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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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连受打击的慕容罗衫疯了,疯得再也分辨不出美丑。
已经不成人形的岳西楼,带着他的武林盟主梦下了地府。
兰舟说,他要留在天隐山庄做完最后一件事,然后,浪迹天涯。缘由不外乎是因为他坚信自己本身就是一名浪子。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却频频看向断鸿,难掩眼中的依赖,看样子是跟定了他。而断鸿,一直锁着清愁的眉间也难得面露难色地皱起了眉头。
没有忽略梅心窃笑的表情,萧蝶楼心中难免泛起一丝疑问:他们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旋即又把这一想法抛到了脑后。
原因是——与己无关。
如果他喜欢跟,就让他跟着断鸿吧。两人结伴也好。漠视断鸿无声的祈求和抗议,微微合上眼睑,萧蝶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公子,断鸿……”
萧蝶楼阖上眼,“如果接下来说的话是想跟我们两人上恒山的话,一切免谈!”
“可是……”
“没有可是!”
“属下……
眼角冷冷地微挑,萧蝶楼邪魅地一扯嘴角,“你很闲是不是?”
断鸿打个冷战。每当自家主子用这样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以后,他准会交给自己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恶意地把自己操练个半死。再不然,就是被毒昏之后惨遭“弃尸”,哎,记忆犹新哪!慌忙识时务地猛摇头且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提有关跟了去的只言片语。
断鸿只得快快地退了下去,同时,眉头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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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别了断鸿与兰舟,在他们起身离开天隐山庄的时候,真的起了云,下了雨。
雨不大,却很冷。
一把紫竹柄八十四骨的油纸伞,游浮在细雨中,撑起了一方天地。
在暗暗松了一口气之余,萧蝶楼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一路跟来的梅心,“你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