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把玩着手中的雨伞,“你知,我知,又何必明说?”
“这里有一张五百两全国通用的银票。只要你帮我办好一件事,它就是你的了。”萧蝶楼拿着那张银票在梅心的眼前晃了晃,让他看个真切。
捏着下巴,梅心眯起狭长的风眸,“你先说说看是何事?”
“帮我送一封信。”
“给谁?”
“聚蝶楼的星隐……”幽潋眼瞳中泛起一丝诡谲。
梅心恍然道:“是他!你说过的……”
“可愿意帮这个忙?”
“为什么不让断鸿他们去?”虽然理智已经被那张银票吸引去一半,但,仍然有一部分怀疑在。
“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拜托你。”萧蝶楼笑盈盈地补充道,“一件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情。”
“到底是一件还是两件?”
“因为我和非离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楼内的事务又不能耽搁太久,所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出任聚蝶楼的月使?”越想越觉得适合,萧蝶楼微微眯起眼瞳,“每个月的薪资五十两,如何?”
“让我考虑考虑……”捏着下巴,梅心心中的天平在自由与白花花的银两间左右摆动。
“你不想见见星隐……”
“嗯……好吧!好吧!我去!”天平明显偏向了第三边,梅心心一横,手一伸,“把信给我。还有,别忘了银票。”
萧蝶楼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书信,与银票一并递了过去,“这里面有谒口两句,上句为月使,下句为星隐。你要熟记。”
梅心小心谨慎地收好,“原来你早就计划好想陷害我。”握在手中,还是银票可爱。
“另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萧蝶楼抛出一件东西,“这是信物。”
梅心伸手接住,细看下,发现躺在掌心的赫然是一块晶莹的绿玉蝴蝶坠子,雕工是世间少有的精细。要是当掉……
“这是我的贴身玉坠,他一看即知。”萧蝶楼优雅绮丽的嘴角牵出一丝清冷的弧度,“千万不要打把它当掉换钱的主意,否则……”
“小气!”不以为然地把绿玉坠子揣到怀中,旋即,梅心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抬眼辨认了一下方向,“时辰不早。我也该上路了。”
说着,随性而洒月兑地调转身形,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顺着曲折的山路悠悠哉哉地下山去也。
远远的,在渐渐看不到梅心身影的方向,有歌声传来——
“……归休去,去归休,不成人总要封侯。浮云出处原无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拌声高亢,扶摇直上九霄,袅袅消散的尾音,渐渐被渐沥的雨声所取代。
花非离把伞往前挪了挪,终于把萧蝶楼整个人都罩在了伞下。“这样好吗?公子。”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属于武林,亦不适合勾心斗角,只是一直苦于该报的恩情,苦于没有可以安心放下重任的机会,才会在江湖中浮啊沉沉,像无根的浮萍般,随波逐流。只是,这位梅公子……
“放心。这是最合适的安排。”希望大哥能喜欢他送去的这份大礼。萧蝶楼眯起眼瞳浅浅地笑了笑,白皙修长的食指玩味地拂过下唇,却不知自己的神态魅惑已极,“我想,他们两人都会感谢我的。”也许,会感激一辈子也说不一定。
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萧蝶楼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而脸红心跳。“公子,”叹息的话音骤然一顿,花非离蓦地指向回路,“天隐山庄……”
棒着稀薄的雨雾,仍然可以清晰地看清那骤然腾起的大火,无视飘零的细雨,焰红的火反而燃得更炙,带着怨念的疯狂迅速地吞没了整个山庄。
在灰与红的交织中,山间冷雨,不屑地践踏着繁华三千。
九月初六,天隐山庄成为一片灰烬,慕容世家就此没落,自武林除名。
啊生如斯!
名乎?利乎?注定一切成空。
“是兰舟和断鸿。”萧蝶楼收回视线,非常肯定地道。
骤然恍然,“原来这就是他要留下来的目的。”
目的是——
彻底毁灭天隐山庄!
“非离……”
“公子?”
“心病还需心药医。”轻柔的话语和着雨水的滴落,“你的心病医好了吗?”
莞尔轻笑,“一切全赖公子妙手。”
接过花非离手中的伞,自然地把她纳于伞下,“我们也该赶路了。”
“去哪里?”
“上恒山。”
“上恒山?”
“去找……水龙吟。”
萧蝶楼飘忽的视线投向云雾缭绕的绵绵远山。
9漫舞-飞霰-碧落黄泉
水龙吟……
一阕清丽的词?
一把可以削铁如泥的宝剑利刃?
一架永远也弹不绝音的稀世七弦琴?
一件世间少有的珍奇异宝,如水玲珑?
他们欲寻找的到底是何物?
一路行来,花非离不知道。萧蝶楼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水龙吟”,不惜任何代价!
这,才是他上恒山的真正目的。
半个月——十五天。这个数字是他最后的期限。因为即将出世的水龙吟等不得,花非离身上所中之毒等不得。
九月初七,积善之家天隐山庄惨遭灭门一案,传遍大江南北,武林震惊。
流言碎语,永远是一道辛辣的佐料,调拌出亦真亦假的江湖。
九月初八,市井之中开始流传出慕容世家长女慕容罗衫为宗主之位亲手弑父,并令其生不如死这一让人震惊的说法。
刻意地放出风声,人云亦云是最好的传播途径……
九月初九,相继得到证实,这几年来各地的灭门惨案,全部是天隐山庄所为。众人不齿,官府重金悬赏沸沸扬扬的寻仇报仇行动,就此渐渐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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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北岳恒山。
听不到江湖上、市井间,由自己主导放出去的一丝传言,已经与世隔绝,忙于在山间探寻的萧蝶楼与花非离,缓慢蹒跚地走在崎岖的峭壁上。
嵩山如卧,泰山如坐,华山如立,衡山如飞,恒山如行。
恒山如行这四个字,尽数道出恒山的气势是如何的雄伟壮观。然,九月的恒山苍劲不减,虽然遍布衰败的枯草,依然随处可见苍松翠柏挺拔于奇峰之上,零散的枫叶更是于暗淡的幽绿中渗出凄厉的红。
无心于古寺悬空、虎口松风、断崖啼鸟、石洞流云、幽室飞窟、夕阳晚照……落日西坠之前,花非离终于在一棵古松下,寻得一处可以栖身的茅草屋。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于距河道不远的背风处,结庐于此。
茅庐很小,但容两个人栖身,却也足矣。
取出火摺子,点着堆好的枯枝。眼见火苗窜起,直起身来躲开随之腾起的黑烟。折断手中的树枝,花非离顺手添了一段干柴进去,经过几天的风餐露宿,她做得很纯熟。
铺好干草,靠在墙壁上,挡住偶尔灌进的冷风,花非离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萧蝶楼睡得不甚安稳的脸,飘渺的视线于虚无中游移。
破旧的木门外,月色惨白,轻易地为静默的山峦、婆娑的树影,勾勒出苍俊清冷的轮廓。夜间的山林很静,尤其是深秋的深山里,耳边只闻得风声戚戚而过。
抬眼看去,苍碧的天,蒙上层层薄纱,一弯半残的月,在云中若隐若现。
天,略有些阴沉。
花非离的心更加阴沉。
丙然是,动情不得啊!
苍白如纸一般的脸色,微微颦起的眉,没有血色泛着紫的唇是苦熬出来的干涩,没有了往日的润泽。他背着她呕血,大口大口的,仿佛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呕尽一般。呕出的血已经从鲜红变为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