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你都知道了啊……”
不再是先前充满了热情的语声,而是那时自己偷听时那种充满了甜腻以及不快的声音,有些心寒地抬头望去,逆光下红唇勾勒出再清晰不过的弧度,随后冰冷的手猛地伸了过来。
瑞琼猛地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撑地想要逃出上,但是手指刚动,一阵劲风从耳边刮过,曾经拉住自己充满安慰意味的手指,仿佛毒蛇一样缠绕上了颈项,一个用力将她单薄的身于狠狠地提起。
清楚地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想要扭头看清楚,却丝毫动弹不得。缁衣柔细的声音充满了刺骨的冰寒,轻柔地叹息着,诉说着早就决定好的命运,冲击着她的耳膜,也冲击着她的心灵,“唉呀……如果不是你看到了那一幕,也就不会横生出这么多枝节来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虽然对不起宗礼,但是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让个女人破坏了我们计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吧?”
“……呜咕……”
眼泪都流出了,身体怎么挣扎那无法摆月兑他的力气,瑞琼感觉到头晕眼花,神志也逐渐模糊起来。
“呐,其实我真的是喜欢你的,是真的……但是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不可闻。而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喉咙折断的声音。
终于……要死在这个人的手上么?终于还是要死在缁衣的手上么?勉强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是天边的月色,以及晁动的斑驳的树影,那张曾经喜欢到入骨的容颜也变得模糊。
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面前晃动的幻影,但是伸到半截便无力地垂下—一
风吹树摇,沙沙作响,缁衣眼睛眯起,原本紧扣着的手指微微松开,另一只手小心地抱住瑞琼的腰肢,将已经昏迷的她拦腰抱起。
在树影的摇晃中,缓缓踱出一个人的身影,躲藏在厚重云层之后的月娘,微微掀开面纱,也让来人的面孔展露无疑,“……如果我不出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将她活活掐死?”
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波动,重华冷着一张俊颜,和瑞琼一模一样的丹凤眼流光溢彩,印测着他的心思。
“我毕竟还是无法亲手杀她的……”
轻轻抚过那张带着泪痕的芙蓉面,跳跃在缁衣面卜的不是先前的傲慢,也不是面对宗礼时的阴险,而是截然不同的沉稳以及成熟。蕴藏在这副纤弱身躯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清,而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这一点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不过,真没想到她居然知道……”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缁衣垂下眼睑,清楚地知道这是所有计划中失算的一环。
看着他格外清瘦的秀丽容颜,溶解在心中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感受,重华沉吟良久,终于将藏在心中许久许久的问题问出口来,“今天他们派人袭击了我。”
缁衣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地苦笑出来,“终于还是动手了啊……有什么收获没有?”
重华点点头,看向他的眸子深邃。
“缁衣,你后悔了么?”
抬起头来,凄然一笑,缁衣将怀中的柔软躯体紧紧抱着,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静静地说着身处这混浊黑暗的人心之河中,如果不沉沦就只有随波逐流。
无论是在哪一边,都是一样的污秽,所以哪一边都无所谓不是么?
“我不后悔……”
幽幽的语声倾诉了多少无奈,可惜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此就好。”男人说着,随后转过身去,慢慢向自己所居的东厢走去。
缁衣垂下头去,慢慢举起瑞琼的手,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轻轻碰触着那冰冷到了极点、却也炽热到了极点的手背,一瞬间天旋地转,心跳失常。一阵阵麻痹的感觉从他的唇边传来,传入心中,似乎呼吸也停止了,缁衣大睁着眼睛,感觉到清晨格外清冷的风夹杂着飞散的落叶穿过发际,吹起当时感觉到的火焰。
缁衣抱着她的身体就向后倒去,倒在坚硬的地面上,心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躺在散发着泥土和树叶、以及点点残留的梨花香味的地面上,墨色长发铺满胸膛,少女特有的沁香渗入鼻端,细细的手指压在心脏的位置上,却让心跳更加剧烈。
“……对不起,虽然我也喜欢你,但是我们命中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风儿吹起,引起那边池塘里开得正盛的荷花一阵颤抖,可以听见露珠滚落的声音……
闭上眼睛,感觉到心头难以言语的温柔,滴落寂寞的心湖,荡起涟漪,蔓延……
之前那些甜蜜的语言,还有那分炽热的情感,对她对自己而言,都只是黄粱一梦啊……
幕七:开到茶縻花事了
八月初的时候,端王府的聘礼就陆续送入德郡王府,大批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络绎不绝,看得人眼花獠乱,而那个宗礼贝勒也理所应当地自由进出。
自那一夜起,瑞琼就避着缁衣,不想与他见面。
不是害怕他再下毒手,而是害怕一见到他就忍不住伤心。
那一日猛地惊醒,就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之上,急急忙忙奔出,见到服侍自己的夜香问起缘由,这才知道是缁衣抱自已回来的。
对了,自己好歹也是多罗格格,如果随随便便被杀害,自然在这个德郡王府无法立足。如此一来.不要说什么端王府陷害阿玛的计划了,就连自身的性命都堪忧不是么?所以没有杀掉知晓内情的自己。
如此一想,却更是觉得伤心;伸手抚模着衣领遮掩住的脖子,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先前窒息一般的痛苦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缁衣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他对自己的好全都是装出来的不是么?但是……但是尽避如此,自己却还是一心想着他,甚至想要借着伤害他来让自己遗忘他,谁知道陷入最深的却是自己,受伤最深的也是自己。
如果他不是宗礼的弟弟,如果他不是端王府的人,如果他不卷入这场纷争中,自己哪怕违抗皇命也要和他在一起。但是事实却偏偏不是……
“格格,贝勒爷来了。”
窗外传来夜香的声音,满是无奈,和自己一样,她也不喜欢那个油腔滑调的贝勒,虽然她不知道隐藏在那副假相之下的真实性情。
本想说不见的,但是转念一想,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在宗礼的身上,那家伙如此这般,设计陷害阿玛,抢走缁衣,如果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怎么对得起自己?
当下嘱咐夜香进来为自己梳妆打扮,脑子中转动的却是如何要宗礼好看这种念头。
虽说是赌气,但是当时说出口就后悔了,尤其是对缁衣说出自己奉旨要下嫁给那个家伙之后,更是后悔得不得了。缁衣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伤,反而是自己伤心欲绝,怎么想怎么咽不下这口气,她本来就是好胜倔强的性子,如此追根究底的一算,这笔账自然算到了宗礼的头上。
“格格,瑞琼格格,我来见你了。”
屋外传来男人热烈的语声,却只是让瑞琼皱紧眉头,说不出的厌恶。
“格格……格格……”
看着她如此阴郁的容颜,夜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不要把担心的话说出来。看看伺候自己的奴婢一脸悲伤,瑞琼看了看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容颜,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却依然掩盖不住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