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是爱己所爱,恨己所恨,爱亦越深,恨也越深。
本来以为自己是洒月兑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居然也和别人一样儿女情长难以解月兑。不过缁衣他联合宗礼还有端王爷要害阿玛,这是不争的事实,既然如此,他们存活在世上一天,那么阿玛就危险一天。
如果他们不在了有多好……
轻轻叹息着,为脑中突然涌现的想法吓了一跳,瑞琼摇摇已经肿胀的头,想把一瞬间的邪恶想法驱逐出去。
“格格格格……”
慌忙将手中的铜镜放下,瑞琼拉展衣衫,走了出去。门一打开,就看到天光灿烂下冲自己微笑的青年,明明是如此端正的样貌,却只觉得厌恶从胃部涌出,压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瑞琼格格,我这两天想你想得紧啊……”
宗礼热烈的目光看得她身子发痛,而那只放肆的手也模向她垂落的手,大胆得很。瑞琼脸色一沉,挥手打开那家伙的手指,后退三步。
“宗札贝勒,请你放尊重一点!”
宗礼先是一愣,随即“嘿嘿”一笑,也不以为恼,“过不久就是皇卜六十大寿,到时候皇上会亲自将你指婚于我,算算时日已不足二十日,聘礼也都送到了府上,如此亲呢一下又有什么好避讳的,瑞琼格格你平时任性大胆怎么这阵子却害羞起来了?”
羞你个头羞!
瑞琼心中恨不得将他的祖宗八代从头骂到尾,脸上也不悦起来,脚下移动,想着早点躲开这家伙早点好。眼看着那窈窕的身子向亭台楼榭中移去,宗礼也迫不及待地尾随而去,上了弯弯曲曲的曲桥,只见到桥下荷叶连起一片翠绿,朵朵粉红的花蕾隐藏其中,随风荡漾。碧水中还有锦鲤游过,带起片片涟漪,正如心潮动荡不休。
突然想起前几日还在西苑看着同样的荷花,今日却物是人非,不由悲从心来。
“瑞琼,你喜欢这些荷花么?等你到了我们端王府,我也为你种上一大池子,派人小心地呵护着,保管开出的花儿比这更多更美……”
看着以前从未见过的柔美神色,宗札禁不住心神一动,一双手就向瑞琼的肩膀搭过来。柳眉竖起,正想一巴掌将那个该死的登徒子挥手打开,却不料有样东西来得更快。就看见一团白忽忽的东西冲向宗礼的月复部,宗礼下意识地一挥手,将那团东西打开,正打入一旁瑞琼的怀中。
软绵绵的皮毛,娇小的身躯,却偏偏有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火红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对面意图轻薄瑞琼的男子,龇牙咧嘴。
有些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兔子,怎么可能不认识这陪伴了自己多少无忧无虑的日子的小家伙,瑞琼一把将它抱得紧紧的,感觉到喉咙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兔子为什么在这里?
对了,西苑开了,不再封闭,所以它也可以自由地跑动了。
所以缁衣也……
“兔子,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远远的,传来了清脆的声音,却让宗礼回头,瑞琼一惊,抱住兔子就想离开。
“兔……”
声音嘎然而止,想来是看见了他们两个,看见了和最厌恶的宗礼如此纠缠不清的自己。他会用什么表情来看待自己呢?在知道事实内情的两个人面前会如何表现呢?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还是该伤心,不想看到他伪装出来的愤怒和惊讶,也不想看到他原本的阴柔狡诈,所以瑞琼垂着头,抱住兔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视线低垂,只见到原本一清如水的视野中白衣闯人。慢慢地侵占住自己的视野,直到鼻端中充满了清冷的梨花香,一只手探了过来。原本以为是要对自己如何,但是那只手却抓住了兔子的耳朵,拎了过去。
没有说话,那股动人心魄的香味飘然而过,猛地抬头,看见的就只是无情的背影。兔子从缁衣的肩头探出来,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望着自己,说不出的依恋,同时也对主人和她之间如此冷淡的气氛感到好奇万分。该怎么说,要如何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说给它听?
一瞬间觉得还真是万念俱灰,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也不需要了。
如此想着,突然觉得海阔天空,之前在乎的或者是不在乎的都不重要了。既然不属于自己,为什么还要如此执著下去?
抬头看天,一色的蓝,却是深深浅浅,正如人的心,浅浅深深,永远不了解。
为什么自己要屈从于皇上的命令嫁人呢?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和缁衣对立呢?就是因为他要陷害阿玛成全端王爷?说到底,如果自己和他都不是出生于王府之内,只是乡野村庄的村民村妇,是不是会更幸福一点?
怔怔地流下泪来,瑞琼看着天,心中澄明一片。
这是永远无法达成的愿望不是么?要不然也不会称之为愿望了……自己必须面对的,不得不面对的,只有这种悲哀丑陋到极点的黑暗人心。
“那家伙还真是讨厌啊,下次见到一定要好好教训他……瑞琼?啊?瑞琼?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惊讶地看着面前突然而至的泪水,宗札慌忙掏出手帕帮她擦拭,却不料瑞琼灿然一笑,拨云见日。
“如果我只是乡野村姑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看上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宗礼彻底愣住,“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毕竟是格格.怎么可能是那种……”
微微一笑,知道问这句话也确实傻了。如果没了这身份,她兴许比一个乡野村妇都不如。但是幸好她是格格,也因为这特殊身份导致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以及最大的悲哀。
要如何亲手切断这种孽缘?如果这样痛苦地思念着缁衣,生活在这种泥沼里,那么还不如还在爱着他的时候就这样死去。趁着自己还爱着他,这份爱情还没有转化成仇恨的时候,就这样死去就好……
心中一动,感觉到眼前昏花一片,一个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宗礼“唉呀”一声将她扶住,瑞琼抬头看着那张文秀的容颜,心中的厌恶转为仇恨,熊熊燃烧。
一切都是因为端王爷,都是因为端王爷的儿子宗礼,如果他们不在了,如果他们没有出现的话,自己和缁衣就不会这么痛苦。都是因为他们……
靶觉到黑暗笼罩住自己的心,让原本因为悲伤而变成神色的心湖更黑,也更脏。
脑中想着不应该出现的念头,反正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失去了也什么都没有了,既然如此的话,还不如来个同归于尽……
只要端王爷还有他的儿子死了,缁衣陷害阿玛的计划也就不会成功不是么?
刺骨的杀机在心中浮现,瑞琼脸上却灿然一笑,有别于平常的天真无邪,反而说不出的妩媚。轻轻扶住面前宗礼的衣服,用着自己所能表现出来最楚楚可怜的姿态,抬头向男人提出意想不到的邀请:“明天这个时候……我想请宗礼贝勒作过来说些事儿……所以……”
“所以?”宗礼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喜出望外。
“所以,请你明天过府一聚……小酌一杯……”
眼波流转,斜斜地看向一边的绿树红花,瑞琼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指,随即向厢房走去。心中已经打定了所有的主意,如果不能和缁衣在一起,那么活在这个世上已经生无可望,就算死也要处理完这些事情才好不是么?
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肠居然变得如此狠毒、如此丑陋,但是瑞琼却依然笑着,慢慢走回了厢房。
殊不知背后的宗礼露出阴险的笑容,却也看透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