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珠看也不看他一眼地下了床,小脸绷得死紧,乔离跪在那里,表情木然。
“拿去,擦了嘴上的血,我看着不舒服。”乔明珠将一条丝质的手帕丢在乔离身上。
乔离拾起手帕,擦拭着唇角的血,乔明珠说得没错,这几年来,乔成龙越加残暴。
如果当初不是年幼的小姐将他从乔成龙手中救出,他怕是会烂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想到这里,还有他昨天的遭遇,乔离打了个冷颤。
小姐对他的恩情比海深,比天高,她就是再怎么打他骂他,也是他应得的……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快来替我梳头。”乔明珠坐在了梳妆台前,虽然才不过十一岁,她却已经显示出非凡美貌,与之成正比的,是她日见娇惯的性格。
“是。”乔离拿起象牙梳,小心地替乔明珠梳发。
“乔离,先生叫临的字,你临好了吗?”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她明明已经会写那些字了,也了解了那些字的意思,还要让她写十几遍,说是要她练书法,真是无聊。
“写好了。”乔明珠的这些无聊的功课,包括女红,通通都是由他代劳。
“嗯,等一下挑几张好的,给我爹看。”
“是,小姐。”
早晨的阳光洒入烟雾缭绕的房内,在宽大的榻上,躺卧着一个干瘦的老人,他的嘴里叨着长长的烟枪,桌上摆着燃烧着的酒精灯,在他的对面,同样躺卧着一名年轻的少妇。少妇极美,像是初开的桃花,而他,却像是冬天的枯枝。
“这福寿膏还真是好东西。”老人懒懒地说道。
“嗯。”躺在他对面的九姨太,懒懒地应了一声。
“老爷,小姐来给您请安了。”仆人在门外轻声禀道。
“这丫头,还真是起个大早跑来了。”乔万山放下烟枪坐了起来,九姨太并没有动,眼皮都未曾抬起。
“起来,让孩子看到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乔万山沉下了脸,斥道。
“知道了。”九姨太白了他一眼,懒懒地坐起身。
“爹爹,女儿给爹爹请安。”乔明珠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在跑到乔万山面前时,突地停下,规规矩矩地道了个万福。
“明珠,今天怎么这么懂礼数?”乔万山笑问,不知为何,这个小丫头,自一出生起,便抓住了他功利的心,得到了他一心一意的宠爱。
“咳。”坐在他旁边的九姨太轻咳一声。
“九姨身子着了凉吗?既然这样,就该多穿点衣服。”乔明珠佯装不懂她的意思,故作天真地说道。
“刁丫头。”乔万山怜爱地斥道。
“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乔明珠扑入他的怀里,撒娇地问道。
“什么日子?爹忘了。”乔万山擞了擞胡须反问道。
“爹,你再想想?”乔明珠娇声说道。
“真的忘了。”
“是人家的生日啦,爹,你连人家的生日都给忘了。”乔明珠不依地嘟起嘴巴。
“你的生日呀,你的生日爹怎会会忘呢?爹特意给你选了礼物,晚上还有戏班子来府里唱堂会。”
“什么礼物?我要看!我要看!”乔明珠的小脸由阴转晴,撒娇地嚷道。
“就是这个。”乔万山拿出一张纸。
“什么呀?不就是一张纸吗?”乔明珠拿过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这是爹新近买的庄子的地契,爹现在送你,以后你出嫁,就是你的陪嫁。”乔万山笑道。
“庄子?什么庄子?”乔明珠不感兴趣地将手中的地契放在一旁。
“孩子,你可要收好了,这庄子下面新近探出了金矿,这张纸,可是一座金山。”乔万山将纸塞入女儿的怀里,他并没有说,为了得到这座金山,他干了些什么。
“噢,那我就收着吧。”乔明珠收得很勉强,却看得旁边的九姨太直眼红,她跟了老头子这么多年,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些珠宝,这个小丫头,却在十一岁就有了一座金山。
“老爷,我有些头痛,回去歇着了。”九姨太站了起来。
“去吧,去吧。”正和女儿聊得兴起的乔万山看也不看她地说道。
“我去了。”九姨太在丫环的搀扶下离去。
“爹,你看,这是我新习的字,好看吗?”乔明珠从袖中抽出她临出门时乔离塞在她袖子里的几张纸。
“嗯,我看看。”乔万山接过纸,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他只念过几日的私塾,自然是不懂书法的好坏,只觉得字写得横平竖直,看起来舒服便是好。
“好,好,我女儿是小才女嘛。”乔万山看得连连点头。
“阿四,你为什么害我?”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坐在墙边的男孩,乔离坐在了他的身边,平静地问道。
他并没有对乔明珠说实话,引他去东院的人不是王伯,而是面前的阿四,阿四是乔成龙的贴身小厮,也是在他身边活的时间最长的小厮,他和他是朋友,至少在今天之前是。
“因为我恨你。”阿四恨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恨我?”乔离依旧平静地问道。
“因为你命好,为什么大家一样是当奴才的,你就有小姐的保护,而我只能受大少的欺侮,朝不保夕地活着?”阿四清秀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眼里满是挣扎,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每当看到健康快乐的乔离,他就忍不住恨他。
“阿四你……你为什么不逃?”心中隐隐知道阿四经历了些什么,所以虽然他险些害了他,乔离却还是不想恨他。
“逃?怎么逃?乔家戒备森严,连只苍蝇都不可能活着飞出去,你知道被捉回来的人的下场吗?是你无法想象的惨。”阿四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幕幕可怕的景象。
“还有,逃出去我怎么活?我什么都干不了……乔离,我求求你,我知道大少很喜欢你,你跟了他吧,也许我们这些人能少受点苦……”阿四抓住了他的衣袖,目光浑顿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乔离扯开了他的手,从墙脚处站起。
“呵呵……你不肯,不过你也逍遥不了多久,老爷现在每天都靠福寿膏继命,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你的主子就再也保护不了你了,你完蛋的那一天,也会到了。”阿四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似乎在对乔离说,又似乎在自语。
“你、你疯了。”被他说得浑身一紧,乔离脚步有些踉跄地跑走。
“没人能好命一辈子的,入了这乔府就休想干干净净地出去,你和你的主子都一样。”阿四睁着死鱼一样的眼睛,发出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哎呀,你这个奴才是不是没长眼睛?”刚刚走出门的九姨太,被迎面跑来的人撞了一下,在看清撞她的人时,她更加恼火,“原来是小姐房里的乔离,是不是仗着有主子撑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心绪烦乱的乔离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当发现自己撞到了九姨太时,他吓得立时跪倒,“九夫人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有意想要撞死老娘。”越看乔离火气越大,九姨太留得又长又尖的指甲不停地戳着乔离的额头,留下一道道红印。
“来人!傍我拖下去,打五十板子,狠狠地打,最好给我打死他!”九姨太此言一出,旁边便过来几个家丁,将乔离架起。